云之蔽月,风之回雪?
云之蔽月,风之回雪!
看见这句话,何疏月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画面。
是很早很早以前的,好像是第一次来京北时,曾经听过。
只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她拿起那张还没来得及装裱的贺辞,细细读过里面的每一句话。
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她一直都知道,谢屿司对她从来没有任何约束,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会“助纣为虐”。
譬如带她去公司食堂吃饭,譬如把她的虹膜也收录到他的办公室,譬如年会上的常服。
但如此言明,还是头一次。
希望她自由自在,随心所欲,无拘无束,所以才那样急切的表明态度,任由自己的照片放到网上,被人评头论足吗?
原来,还不止单单想替她扫平踏入京北名媛圈的路而已。
自从住进谢园,何疏月不止一次反复回味冯千颜对她的叮嘱,一言一行都谨慎小心着,可她的小心谨慎,似乎让谢屿司有些不太高兴了。
虽然他没说过什么,但她看得出来。
是她的小心谨慎,伤害了谢屿司的男人尊严,让他觉得自己不能保护自己妻子,还是他真的只是希望自己自由自在呢?
忽然,书房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何疏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那敲门声吓了一跳,抬眸,撞入一双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眸子。
谢屿司略感诧异:“吓到你了?抱歉。”
何疏月摇头:“不是,是我在想事情,太出神了。”
男人眼眸从她的面颊挪到她手里拿着的洒金纸上,莞尔:“看见了?”
何疏月点头,顿了会,她还是想把刚刚的问题问清楚。
她不想让这种问题一直困扰自己,揣度别人的心思,是最伤心神的,她不想和谢屿司之间有任何隔阂。
像白瓷一样素净的纤指把贺辞放在谢屿司的书桌上,何疏月抬眸,望向男人,只是她有预感,接下来听见的话,一定会超出她之前所有认知范畴。
心绪杂乱,从她颤抖的睫毛里泄露一二:“谢屿司,这贺词是……什么意思……”
谢屿司盯了两秒,缓缓走到书桌前。
圆润有力的手指压住那张红色洒金纸一角,温磁的,沉哑的声音徐徐传出:“我原本是想让你自己慢慢感受的。嫁给我,不是走入人生的另一个囚笼,朝朝。我只想看见你快乐,如你名字一样,像太阳一样恣意的活着。”
何疏月立刻垂落眼眸,谢屿司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让她心虚,让她害怕……
在他面前,自己从来都是透明的。
她在想什么,她在担心什么,谢屿司都一清二楚。
是不是自己之前小心谨慎的样子,他也全都清楚呢?
如蝴蝶挥动翅膀一般,何疏月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她心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问了。
他们不过是相亲认识的联姻对象,他们相互需要,而刚好,他们又彼此相爱了。
这实在是太幸运了,有多少联姻的夫妻,到最后变成怨偶,变成陌路。
但不知道为什么,何疏月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同的答案。
只是那个答案太过虚幻,就好像一碰就碎的蝴蝶翅膀一样,她从来也不敢伸手触碰。
“谢屿司,你是不是猜到我的心思了?”
谢屿司抬手,在她下颌处稍稍使了一点力气,略带强迫的让她看向自己:“不如我们从昨晚的问题聊起?你问,还是我直接告诉你答案?”
何疏月下颌微扬,但眼神依然闪躲。
她在谢屿司面前实在太渺小了,男人轻易便将她笼罩住了,她避无可避,只能妥协地面对谢屿司:“谢屿司,你为什么要选我和你结婚?”
明明有那么多名门淑女都想嫁入谢家,明明他还有更好的选择,明明……
还有太多太多的明明了,她不想再想下去了。
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可不代表这个问题不存在,只是将情绪暂时压制而已。
一旦有获取答案的机会,她又怎么会不动心去探寻结果?
何疏月承认,她已经深深陷进去了,对这个男人,她有着浓浓的占有欲,会为了一件莫名其妙的小事而伤心难过,自然也会吃醋。
在没认识她之前,谢屿司去相亲又有什么错?可她的心偏偏不讲理,她想从方方面面入侵谢屿司的世界。
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她为什么要到二十二岁才能遇见谢屿司,要是他们从小就认识,对方是她的邻居大哥哥,陪她一起长大,那该多好。
在她的话问出口后,书房陷入一种异样的沉默。
男人的指尖弥漫起一股炙热感,一点一点渗透进何疏月的面颊。
忽然,“啪”地一声,一本堆叠在书柜上的书倒塌了,紧接着,好几本书纷纷滑落坠地,发出沉闷地“噼啪”声。
何疏月被那声音惊吓到了,她的面庞飞快地从男人指尖逃离,而后转身,蹲下身去捡那些书。
她的手指触碰到一本冰凉的硬壳书,那本书被压在几本哲学的书籍下面,封面上有半截拥抱着的男女人物肖像画,和那些枯燥乏味的书,似有不同。
不像他寻常看的风格。
何疏月把书抽了出来,凝眸,下一秒,她愣住了。
是《傲慢与偏见》。
谢屿司怎么会看这本书。
这种少女情节的霸总小说,他竟然也有兴趣吗?
忽然,和谢屿司初见面时的点点滴滴,就像一层一层的幕布,被她揭开了。
她记得,谢屿司问过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她说——达西先生。
那不过是她随口一提的话而已。
他竟然去研究过了?
何疏月的手指顺着原文书摸过,书页内很明显有翻看过的痕迹,和新书的严丝合缝全然不同。那书中间偏后的位置,还有一枚银杏叶形状的银色书签夹在里面,何疏月随手翻开,里面还有标注……
他竟然看的那样认真,就像在做学术研讨一样。
她站起身,只觉得自己手里的那本书,竟然那样沉重。
和谢屿司提起达西这个角色的时候,他们才相亲完,她对谢屿司提出互帮互助的协议,她帮谢屿司应付家里人,同样,她也需要对方的帮助。
可现在回过头看,谢屿司真的需要她的帮助吗?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呢?
这个答案,何疏月从来没深究过。
她一直觉得,他们的感情就是水到渠成的,在需要结婚的时间里,对方正好出现在自己生命中,而他们的性格如此契合。
在相互不断的接触当中,一点一点升温。
但这样的观点,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土崩瓦解了。
她把书放回桌面,声音轻颤,换了一个全新的问题:“谢屿司,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