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好个清贵才俊
当夜,西跨院抬出,八个哭啼的通房丫头。
家法棍子打断了两根,终于让全府都知道,世子院里再不许进红裙。
……
寅时的梆子声,还未散尽。
靖国公府,北跨院的青瓦上凝着层薄霜。
柳文州推开东厢房的门,潘姨娘追了出来。
她倚着门框娇笑:“爷的领子还翘着呢。”
蜜合色寝衣领口滑下半截,露出颈间昨夜留下的红痕。
柳文州胡乱系着松绿锦袍的盘扣,闻言转身。
潘姨娘纤指抚平他翻卷的衣领,指甲故意刮过喉结:“这般急着去西厢房,莫不是新妹妹有什么妙处?”
她鬓发散乱,狐狸眼上挑春色撩人。
“妙处?”柳文州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大步往西厢房走去。
回廊积雪,被皂靴碾得咯吱作响,惊起梅枝上打盹的麻雀。
沈竹茹蜷在拔步床角落,豁了口的牙床渗着血丝。
云雨正用温水绞了帕子,给她敷脸,忽听门扉被踹得震天响。
柳文州裹着寒气闯进来,踩过昨夜摔碎的瓷牙,碾出刺耳的声响。
“给我起来!”他揪住沈竹茹的头发,就往床下拖。
沈竹茹扒着床沿,不肯松手,指节在楠木上刮出血痕。
“爷!求您……”她豁牙漏风的哀求混着血沫,“妾身出了这门就活不成了!”
柳文州抬脚踹在她肩头:“你们沈家拿我当傻子?镶口假牙糊弄我,当真是好手段!”
云风见形势不对,早飞去正屋请人。
李氏裹着狐裘进来时,正见沈竹茹跪在碎瓷片上磕头。
雪光透过窗,照在她豁开的牙床上,像龇牙咧嘴的野猫。
柳文州扯着人往门外拽,沈竹茹的中衣裂开半幅,露出昨夜留下的淤青和红痕。
“夫君三思!”李氏拦住去路,石榴裙扫过门槛结的冰花,“纳妾文书昨儿刚在宗祠记了档……”
话音未落,便被柳文州推开,撞在门框上。
回廊尽头,传来杖击青石的闷响。
柳二老爷拄着紫檀杖,立在月洞门前,苍青缎面夹袄衬得脸色愈发阴沉:“大清早闹什么!”
柳文州将人往前一推。
沈竹茹一个踉跄,栽在薄霜未化的石板上。
“父亲您看!沈家拿这等豁牙丑妇充作良妾,分明是羞辱我们二房!”
二老爷眯眼打量,思索了片刻。
举起拐杖,狠狠抽在柳文州小腿:“蠢材!沈如风虽贬为七品,可他背后的人是厉王殿下!”顿了顿又说,“昨夜既已圆房,便是打碎牙也得咽下去!”
“父亲!”柳文州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却被一杖扫在膝窝。
他踉跄着扶住梅树,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而落。
沈竹茹扑过去,抱住柳二老爷的腿:“求公公给条活路!妾身愿在佛堂抄经祈福,绝不出现在爷跟前……”
柳二老爷抬脚将人踢开,转身时大氅扫过她额头:“滚回房里呆着!再闹出动静,老夫也不饶你!”
他渐行渐远,又补了一句:“文州随我来。”
柳文州狠狠瞪了眼,瘫软的沈竹茹。
潘姨娘倚在东厢门,见男人都走了,抬手扶起她:“妹妹千万别恼,日久生情,爷会知道你的好的。”
……
洛华苑,暖阁。
空气中浮着沉水香,苏时瑾倚在美人榻上翻看账册。
珠帘响动,凌黛大步走进来,发梢还沾着雪水。
“靖国公府,竟没去沈家讨说法?”苏时瑾指尖轻叩,“沈如风究竟使了什么好手段?”
凌黛将手炉塞进她掌心:“厉王送了五台红木箱笼,今早吹吹打打抬进西跨院。”
苏时瑾嗤笑一声:“他到底给厉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维护他到这个地步!”
凌黛压低嗓音:“奴婢在熙王府时,曾听冷锋提过一嘴......”
“冷锋说了什么?”苏时瑾倏然坐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说厉王男女通吃——”凌黛耳尖有些泛红,“上月厉王府从南风馆赎的琴师,眉眼与沈如风有五分相似。”
银丝炭爆出一个火星,映得苏时瑾眸中寒光凛冽。
她想起前世,沈家人时时挂在嘴边的话,无非是沈如风清贵才俊,娶了她这个商女有失身份。
“好个清贵才俊。”苏时瑾唇角扯起一抹嘲讽,“嫌我商户出身配不上他,如今倒舍得将亲妹妹送作妾,自己也爬上厉王的榻!”
“小姐,那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凌黛躬身问道。
苏时瑾指尖摩挲账册封皮,眼底淬了冰碴般笑意:“厉王既要保,那我们就慢慢玩,你去北市鬼街寻……”
凌黛垂首屏息,听着自家主子的吩咐,而后匆匆离去。
……
亥时一刻,洛华苑。
凌黛闪进院子,身后跟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
“小姐,您要的人。”凌黛躬身回禀。
苏时瑾抬眸,看向面前的人。这人全身笼罩在黑暗中,瞧着有些诡异。
但看着这身形,倒像是个女子。
苏时瑾指尖叩了叩案几:“把斗篷摘了。”
女子抬手解开系带,动作缓慢轻柔,似乎带着一丝媚意。
斗篷坠地的刹那,满室烛火都晃了晃。
这张脸艳丽无双,却看着不像阳间人,倒像山间吸人阳气的艳鬼。
肌肤似裹着薄霜,泛着幽蓝暗芒。
唇色是绛紫色,眼眸隐隐冒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黑气。
最最让人惊悚的是,她脖颈间那朵诡异的花,看着像是曼陀罗,可却通体黑色。
苏时瑾定了定心,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抬眸,看了问话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俯身行礼:“县主万安,奴家名唤曼娘,最善替女子磨骨修容。”
这女子正是云雾山山寨,死里逃生的云曼。
她潜在京都,已有几个月。她认得凌黛,知晓她是苏时瑾的贴身丫鬟。
所以凌黛来鬼街时,她毛遂自荐,跟着她回了洛华苑。
毕竟以她的观察,苏时瑾与沈如风势如水火。敌人的敌人,可不就是朋友吗?
苏时瑾唇角上扬,笑得有些冷:“你知晓我的身份?”
曼娘盈盈一笑,眼尾的黑气愈发浓郁:“县主的大名,京都谁人不知?只是奴家没想到,县主竟生得这般貌美,倒让奴家自惭形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