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敌袭的号角太嘹亮。
嘹亮得像有漫山遍野的北羌铁骑在向雁北门冲锋。
崔泽喝令众人:“大家听司马安排!”
交代完百姓后,崔泽向范涛一点头。
范涛立刻带着魏长乐动作起来。
崔泽回身拉住王秀,“王将军,斩了傅家马车上的缰绳。”
“你我骑马,即刻赶往雁北门驰援。”
“让你的部下也结队前往,切莫掉队。”
这边王秀听崔泽的刚斩落傅家马车套在马上的绳索。
那边范涛和魏长乐就指挥百姓,将离雁北门最近的街口清了出来。
崔泽上马,急驰而去。
出街口之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对他满是希冀的青州百姓。
……
雁北门外,北羌这次实在来势汹汹。
密不透风的铁骑如洪流一般,从雁不归山上冲下来。
他们拿着弯刀,冲下山,踩过青州被冻硬了的护城河。
北羌先头的精锐像精铁铸的箭矢。
他们带着风狠狠扎向补过一轮,勉强维持的雁北门。
不过短短的瞬间,雁北门再度被撕裂。
北羌的铁骑时隔九年,再度踏进严守了一冬又一冬的青州城。
崔泽披上重甲,携飞星奔到雁北门时终是晚了一步。
城门一破,残余的青州军有如丢了魂。
他们像举不起刀剑的行尸走肉,在北羌铁骑的洪流中被撕成碎片。
崔泽拔出长剑,向后一指。
他厉声嘶吼:“青州军听我号令!”
“以退守此街,以长街为青州城门!”
崔泽的号令直达天籁。
拼死御敌的青州军散上天的魂像被崔泽一手抓下,按回了每个人的身躯里。
几刻过去。
等王秀点齐军营中的兵,甲刀齐整地赶到雁北门时。
雁北门后的七里间,已被崔泽带人守稳了。
崔泽与飞星战在最前。
他长剑如虹,直杀出一片净空。
崔泽一步一步地带着身后的青州军重新向雁北门挺进。
崔泽身后,三里外。
范涛也带人候着,拆了木料,等着再将雁北门补上。
这次他带人拆来的,是青州官署的大门。
崔泽与王秀稳扎稳打,眼看离雁北门越来越近。
突然,又一股如暴风劲潮般的北羌铁骑杀进了城来。
后头观望的范涛瞬间瞪直了眼睛。
“不对,不对!”
“北羌攻城的情形不对!”
“前一波冲杀还未分胜负,他们怎会再度冲杀?”
“雁北门前,弹丸之地,哪容得下这么多骑兵?”
血战中,崔泽面对密得如暴雨般斩向他的弯刀。
他也在顷刻间察觉出异样。
崔泽一拉缰绳,躲多一刀后,由着飞星带他灵活钻开。
他才喘上一口气,暴雨般的刀刃又追他而来。
崔泽连斩三人,趁着空隙,回首往王秀的方向一看。
王秀与其他青州将士也在死战。
但他们面前,未有似他般密密麻麻的刀雨。
北羌人在不顾一切地针对他。
崔泽来不及细究缘由。
想清这点后,他夹紧马肚,直奔雁北门。
一路上他剑不停,马不停。
在北羌的铁骑潮中杀出一道赤血铺地的线。
青州军见主帅杀向前,奋不顾身也要追随。
崔泽斩下一个马头,染着半身温热的马血,回身大喊:
“不许追来!”
“守青州!”
说罢,他策马奔出城外。
洪潮般的大部分铁骑竟真追着他退走。
靠着崔泽引走大半的敌人,王秀领着青州军,再度关上了青州城的雁北门。
范涛穿过血染得发紫的战场。
他带着木工,顶着从破碎的雁北门上扎进来的刀。
将青州官署的大门钉在了雁北门上。
钉好了雁北门,除了漏进青州城的零星北羌铁骑。
青州城又一次劫后余生,在刮骨的风中,迎来了死一般的宁静。
范涛用背抵着钉好的雁北门。
他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扇完后,他问王秀:
“中郎将,林帅……”范涛梗了良久,“林帅还能回来吗?”
王秀杀到力竭,还是不愿放下刀。
他又斩一敌,怒喝道:
“他爷爷的!”
王秀猛喘一口气,勒马回头。
“司马你等着,等城里守稳缓过来。”
“我亲自去把林帅接回来。”
青州城外,崔泽已催着飞星,趁乱奔上了雁归山。
雁归山,雁归山,昭国的大雁飞到此处当还家。
崔泽回望一眼紧紧合上的雁北门。
如潮的北羌铁骑被挡在门外。
他释然一笑,带着笑冲进了连雁都会退返的雁归山。
他身后,夺命的带血弯刀直追他而来。
……
青州城中,残余的北羌铁骑弯刀犹利。
他们知道自己注定会死,索性散开,一刀刀地砍向他们见到的每个人。
北羌铁骑所过之处,青州人的命在灰黄的土地上绽开血红色的花。
一个落单的北羌骑兵一路杀到青州官署附近。
直到所有人都逃走了,躲进家里,林念瑶才从她断发的伤痛中回过神。
她也想逃。
她慌不择路地追上傅家的人。
“救我,救我!”
傅家的人却压根不管她,将她远远地撇在身后。
林念瑶急得在他们身后大骂:
“我是朝廷特使!”
“朝廷特使!”
傅思齐隔着老远,回头骂了她一句:
“狗屁!弯刀面前,谁管你是什么!”
林念瑶没了办法只能靠自己逃。
她跑得太慢,没三两下就被那个北羌骑兵追上。
北羌骑兵见她软弱,竟跳下马来,用弯刀戏耍她。
林念瑶逃得不辨东西南北。
一头撞上一户人家的院门。
她从门缝里看见里面有人,忙拍门道:
“救我,救救我!”
门里,老婆子骂道:“儿,不许救她!”
“老婆子两只眼都看见了,就是她想害林帅。”
老婆子的声音一散,院子里再没了动静。
林念瑶怎么都拍不开院门,只能贴在院门上等死。
就在这时,一只大陶罐子,噼啪一声砸向了那个北羌人。
北羌人被砸得倒地。
大陶罐子也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阿莲冷着脸,脸上没有表情。
她捡起地上的碎片,直直攮进了北羌兵的心口。
鲜红的血顺着陶片扎进去,涌出来。
林念瑶被吓得腿一软,跌的地上。
阿莲拔出带血的陶片,看向林念瑶。
她的脸还是那么冷,还是面无表情。
林念瑶只感觉她的目光像锋利的钢丝,绕在自己脖子上。
轻轻一勒,就能送她归西。
阿莲也说:“我不该救你的,你想害死林帅。”
“像你这种人,不配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