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却驱不散压抑的气氛。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容疲惫,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短短几日,仿佛苍老了许多。
对面站着一个身着青色僧袍的年轻男子,眉目清秀,气质温润,双手合十,神态平和。
正是刚刚回京的三皇子,赵允慈。
“允慈,你回来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听不出喜怒。
“儿臣听闻京中变故,忧心父皇龙体,特赶回京,为父皇分忧,为太后与母妃诵经祈福。”
三皇子微微额首,目光很是清明,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皇帝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在审视,又似在追忆。
“多年未见,你倒是越发像你母妃了。”
三皇子微微垂眸:“母妃早逝,儿臣未能尽孝,唯有常伴青灯古佛,为她祈求冥福。”
皇帝端起手边的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摩挲着杯壁。
“你不在京中这些年,外面的是非,想必也听了不少。”
“红尘俗世,皆是过眼云烟。”
“儿臣一心向佛,不问世事。”三皇子回答得滴水不漏。
皇帝放下茶盏,“太子已废,皇后已殁,魏家也倒了。如今这朝堂之上,人心惶惶。”
赵允慈依旧保持着合十的姿势:“皇上圣明,定能稳固朝纲,安定社稷。”
“你……”皇帝看着他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心中情绪复杂,最终只是摆了摆手。
“罢了,你刚回来,一路辛苦,先下去歇息吧。”
“儿臣告退。”赵允慈恭敬地行礼,缓缓退出了御书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皇帝久久未动,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肃王府。
书房内,气氛凝重。
肃王听完心腹的禀报,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倒是会挑时候回来!”肃王冷哼一声,手指用力捏紧了手中的玉扳指。
心腹低声道:“王爷,三皇子回京,直接入了宫,皇上单独召见了他许久。”
“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只听说是要为太后诵经超度?”
“超度?太后一月前就病逝了,因边疆战事吃紧,这才迟迟没有发丧,他倒是会找借口。”
心腹,“对了王爷,皇上还提到了已故的贤妃娘娘。”
肃王眼神一厉:“贤妃……”
那个曾经宠冠后宫,却早早香消玉殒的女人,一直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这个赵允慈,看似与世无争,一心向佛,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肃王在房中踱步,“本王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眼看就要……”
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不能让他坏了本王的大事。”
心腹问道:“王爷的意思是?”
“派人盯紧他,本王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肃王吩咐道,“另外,去查查他这些年在寺庙,是否真的那般清心寡欲。”
“是,王爷。”
“还有,”肃王补充道,“让人在朝中散布些消息,就说三皇子此次回京,野心不小,是冲着那个位置来的。”
“王爷英明。”心腹领命退下。
肃王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赵允慈,你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魏启明人头落地,除了楚若涵,这京中还有一人仇得报。
林星瑶挥退了所有的下人。
空旷的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夜风穿过树梢的声音,一下一下。
她独自一人坐在屋内。桌上摆着几坛刚开启的烈酒。
她给自己倒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灼烧感一直蔓延到胃里。
魏启明死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威胁。
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为自己活一次。
她又倒了一碗,再次喝干。酒液入喉,这次却多了一丝甘甜。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却又带着一丝苦涩。
魏家把她害的太惨了,她付出了太多,牺牲了太多。
甚至,包括自己的亲生骨肉。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又黯淡了下来。
房门被轻轻推开,雍王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白日的朝服,只是解开了领口的盘扣,略显疲惫。
怀里却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
襁褓被厚实的锦缎包裹着,遮挡了大部分光线,只能隐约看到一小团熟睡的轮廓。
林星瑶的目光瞬间凝固,手中的酒碗也微微颤抖。
她猛地站起身来,视线死死地盯着雍王怀中的孩子。
雍王的视线扫过林星瑶苍白的脸,又落在桌上的酒壶酒杯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孩子,”雍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身上也流着咱们雍王府的血脉。”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魏家……已经彻底完了。父王求了皇上,念在他尚在襁褓,不知世事,保下了他一条性命。”
林星瑶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雍王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许。
“你……”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就算当养个阿猫阿狗吧,对他好点。”
雍王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期盼。
林星瑶终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孩子。
她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儿。
小小的脸庞,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也感到不安。
她的心,瞬间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充斥着。
要不是被魏家威胁,她又怎会忍痛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出去。
可这话,她不能跟父王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多谢父王,女儿……会负起当娘的责任。”
雍王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又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好休息吧。”
说完,雍王转身离开了房间。
“王爷。”
守在门外的心腹低声唤了一句。
雍王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他回头,看着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外面的传言?
到底是从小看到大的女儿,外面的传言应当是真的,而且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雍王深吸一口气,胸口有些发闷。
他转过身,不再看屋内,声音压得极低。
“去查。”
“查当年给王妃接生的那个接生婆。”
“虽然人已经死了,但总有蛛丝马迹留下。”
“她的家人,她当年的邻里,或者相熟的亲戚,总会有人知道些什么,或者听到过什么内幕。”
“本王要……”
雍王的声音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他最终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沉声道:“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
“是,王爷。”
心腹不敢多问,恭敬地应下,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雍王独自站在廊下,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带来阵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