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会给他倒茶吗?”
祁承友嚼碎了这份禁忌,吞了满肚子血,忍不住露出一丝痛苦。
独一无二、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祁承玉凭什么!
祁元祚脸上的笑意渐淡,茶碟在梨木桌子上磕出声响。
太子的手臂搭上圆倚扶手,慢慢斜了身子,淡漠的眼睛直视对方的脸,他一句话未说,只这一个动作顷刻间将兄弟转换为了君臣。
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威视压着大皇子给出一个解释。
祁承友呼吸又深又颤,太熟悉了……
相似的场景在前世上演了一遍又一遍。
再没有别的时候比现在更让他明白,前世太子的灵魂正一点一点在眼前这具稚嫩的身体中苏醒。
霸道、果决、强大到令人绝望,无人能望其项背的太子殿下……
他嗓子干哑:“我昨夜见到了祁承玉。”
“真正的祁承玉。”
六年前景德园里祁承玉歇斯底里的撞破南墙,重生之事就成几人默契不提但彼此心知的秘密。
祁承玉当街刺杀,他不问太子两人的纠葛,如今太子也不会问他为什么知道真假祁承玉的事。
凡是涉及前世,在他们这儿都是一笔默契的糊涂账。
祁元祚:“然后呢?”
如今大当家和祁承玉在事先挖好的地穴中躲着,哑巴沉默的像个死人,眼瞅着不会交代与大皇子相遇的事了。
祁元祚也不在意,他又不是小老头控制欲过强,一点隐私都不给人留。
如果大皇子想说,他也愿意做个听众。
祁承友难以启齿。
他要说什么?
问他分身的事?还是问他对祁承玉什么想法?
又或是问他为什么对祁承玉这么好?
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一个不可控的因素,这根本不是太子的性格!
他心软了。
他对老四有感情了。
他初始想知道太子给了祁承玉什么,才拴住了这条疯狗,如今还不如不知道。
如鲠在喉,辗转难眠。
他要疯了!
“你为什么选了他?”
祁承友好似行尸走肉,暴戾的灵魂看着空洞的躯壳,维持着令人作呕的体面和礼节。
祁元祚笑了一下。
“因为他死了,孤不会觉得惋惜。”
他当初留下老四,是真的有自己的考量,当年煤炭已经开发,眼看着有造蒸汽船的希望,若有一日蒸汽船能造出来,他想跨大洋,去别的大陆板块浪一浪。
游侠的开山鼻祖,骨子里怎么可能没有游侠的流浪。
太子的身份,太多限制,分身没有。
好为人师的劣质品格怂恿着太子去‘教化’蛮夷,老四就是一个现成的王级牛马。
等他把老四拐到别的大陆板块,他不信这个骨子里是上位者的落魄皇子甘心当个野人和奴隶,哦,这真是太合格的开疆土拓工具人。
如他所愿,六年后的今天,蒸汽船真的造出来了。
老四教成了,船造好了,他马上就能出国去浪了。
如果老四发挥的好,他们就能殖民……哦不,教化地球,如果老四发挥的不好,一不小心嘎外面了,没关系,反正他的分身死不了,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为什么选他,这根本不用想,一本万利的买卖,傻子才不要。
这样的谋算,没必要向外人诉说,如今分身正被围捕,他若透露意向,被父皇知晓,堵在入海口,分身怕会脱不了身。
这简单的实话,无法取信于祁承友。
他不相信。
他只见到太子一次次对老四手软。
疑心如菟丝子的枝蔓,无根无叶,却能疯狂扩张绞杀理智的大树,让人疯魔、偏执。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今天得到了太子的笑,明天他就想拥有太子的贴身之物,被满足后,他又想触一触,触完了头发,他想触一下手,触完了手,他还想触一下他的唇、他的眼睛……
祁承友自知终有一日,他会向明月撒网,妄图摘月。
若到了那个地步,两人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需要一剂药,杀死大树上的菟丝子。
他需要一剂药,让他相信太子对老四没有利益之外的感情。
他需要一剂药,让他相信太子那句‘他死了,孤不会觉得惋惜’
他需要一剂药,毒死他的僭越之欲。
大皇子眸中升起欲望的浪潮。
如果太子无法给出这剂药……
大皇子倏地起身,站在太子面前,高高的俯视着他。
然后弯腰,两手把着圆倚的扶手将太子困在椅子上,迅速贴近他的唇。
这样的冒犯,祁元祚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不等他贴上,大巴掌甩在了祁承友的脸上。
预料之中的掌掴。
太子眼中没有惊怒,也没有恶心,只是冷淡的警告。
祁承友心跳加快,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闯入脑海
——他知道。
太子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没有恶心,就是默认,既然默认,为何不能成全!
他呼吸急促起来
“打一架吧……”
“彩头是你。”
要么打服我,要么被我压一辈子!
这一刻,猛虎啸山,与生俱来的野性驱使着他反制!控制!压制!
沸腾的侵略气势,一股脑冲向圆倚囚困之地,意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祁元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反了天了!得打。
“砰——!”
关闭的厢房门被人形物体破开,重甩在地上,守门的侍卫吓了一跳,冲上去将长矛对准地上的人形。
伯劳端着药碗一个急刹步。
“殿下!”
只见正堂上,太子殿下掸了掸衣摆上的皱纹,一步步从屋里走出来,往日收敛的气势,一泻而出,眉眼带煞,锋芒毕露。
大皇子从地上爬起来,腰间赫然有一个黑色鞋印,伯劳定眼一量,是殿下的鞋码。
安河王是被太子从屋里踹出来的。
祁元祚摆摆手,让院里警惕的护卫全部退下。
伯劳跟了太子十年了,对太子的性格不说手拿把掐,也能琢磨出十之八九,自己找了个不显眼的犄角旮旯,充当物景。
两人一句话未说。
大皇子挥着拳头冲上去,像吃了兴奋药的斗鸡。
他们拜了同一个师傅,招式同宗同源,大皇子的优势是上一世对招经验和与足以悍马的力气。
祁元祚呢?
祁承友感觉自己每一招每一式都像落在了棉花上。
抬膝被压,捣肘被擒,拳头被卸,大皇子不仅不觉郁闷反而越战越勇。
一拳又一拳,使出了一力破万法的气势!
他要压下他!
这挑衅的示威的一拳,好似在说——你只会挡吗!
太子转正身体,正面硬刚上去。
一触即分,祁元祚急退三大步,大皇子一步不退,虎视眈眈。
在对方脚步未稳之际,大皇子再次出招。
眸中战火夹杂着欲火,叛逆之心,昭然若揭。
拳风如虎,步步逼近,此刻,他与祁承玉的只攻不防竟像了个十成十。
又是十数招的攻防。
大皇子闪电一样擒住他的拳头,招式毫不留情,意图断人胳膊,祁元祚迅速拉近距离,绞扣住他的手,抵了这一招。
两人胳膊互绞在一起,谁也奈何不得谁,薄衫下的硬度令大皇子冷了脸
“你还带着护臂,你想用打败狼厉的方式打败我?!”
“若是如此,你输定了!”
大皇子猛地一撞,两人分开,下一刻拳风又到了祁元祚门面。
他的招式太快,快到祁元祚根本来不及防御,当即壮士断腕,以肘防御。
胳膊上的护臂帮他挡了些许伤害,但依照疼痛的程度,祁元祚冷静判断,骨裂了。
而祁承友还在一步步逼近,他满心只有一个想法,压下他!拿下他!赢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