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经过景安女子共盼,时日在一点一滴之中流逝,那道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安陵容同恒亲王福晋以及富察容若将学子们秋试下场的卷子带回了养心殿之中。
养心殿之中灯火通明,无数大臣坐在地上加班加点的批改着卷子,安陵容无睡意,端坐在凤椅之上,双眸认真,紧紧的看着一地散乱的卷子。
恒亲王福晋同富察容若也未有倦怠之意,只是不断看着卷子,此次秋试下场,考生们的卷子已经全部打乱,不分男学子和女学子,上头也没有名字,只有考场之内的座位号。
在青玉案上,放着考场之内所有考生的名字,上头对应着座位号:“甲字东一,甲字东二,甲字东三....”
养心殿之中还临时加了几张小榻,专供批改卷子的大臣休息,安陵容看着面前的大臣们,她这一次这般举动,一来彰显她对秋试的重视。
二来,也算是对天下学子有个交待。
毕竟,她推举了女学,但她不愿别人轻看女学,她要在公平的基础之上,让这些紫薇花枝,顽强的向上生长,到最后,生长成绵延的沟壑,堆积成万重山头。
人,站久了,就不会想跪下了-她想。
“皇上,这卷子所学策论不错。”有大臣从卷子之中抬头,立春在一旁等待着,二话不说上前接过几位大臣交叉审批的卷子呈到了青玉案上。
只一眼,上头的草书便让安陵容认出来,这是裴南茵的字迹,她对着烛火打量着。
今年秋试的题目是“汉初驰商贾之律。”
如何对景安现状民生之见解。
但见那娟白的纸上写着:“景安二年,开恩科,圣上亲临。”
“学生陈词如下:题-商贾之律,民生之变。”
“商贾之律,在于变法。”
“其法不止于商贾之法,更与民生相辅相成。”
“民生强,则商贾壮。”
“此言来到了关键之处,便是民生如何强?”
“民生之强在于何处?”
“民生之强由景安万民共创,一是民生所言,万民学识。”
“二是民生所愿,桑农强,则有银。”
“三是.....”安陵容看着娟白宣纸上,洋洋洒洒,字体简洁有力之回答,她轻声一笑,将卷子递给了一旁的恒亲王福晋:“五嫂,你看看。”
卷子的右上角写着西字南二,安陵容低垂着眸子望向了青玉案上,西字南二的小牌子,上头裴南茵三个字,让安陵容满意的勾起唇角。
她知晓,裴南茵有她之傲骨,有傲骨者,更愿意靠着自己,步入朝堂。
虽朝堂不愿让身有残疾者为官,但凭裴南茵开国功臣一举,也可入朝。
不拘一格降人才,即使人才,本就该上庙堂。
裴南茵若是入了朝堂,那女学之中呢?
想到这一点,安陵容垂首揉了揉眉心,忽而想起恒亲王福晋那日所说魏嬿婉之事,她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若是魏嬿婉真愿与那凌云彻成就好姻缘,魏嬿婉在恒亲王福晋身旁日久,学识在宫中学子之中颇算翘楚,去那女学之中,三尺讲台之上,让魏嬿婉有地可用。
“五嫂。”安陵容唤了一声。
恒亲王福晋双眸从卷子之中抬头,安陵容附在恒亲王福晋耳朵旁叮嘱着。
什么?
让魏嬿婉去女学?
恒亲王福晋快速会意,女学是景安皇上着重推举,女学的先生,有了成绩,对于步入朝堂而言,更是省力,更何况那女学之中无数莘莘学子,桃李满枝。
这是重托啊,她点了点头,往下深思更想一层。
安陵容此时端着茶盏却轻笑:“五嫂,不必想太多。”
“咱们还是咱们,至于魏嬿婉,端看她自己。”
“若是不拖泥带水,或可往上升一升。”
“五嫂保持着身子康健,也能为这丫头多筹谋一番。”
“皇上所言极是。”
谈笑间定下了魏嬿婉的去处,恒亲王福晋低下头,再次埋头于卷子之中,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卷子,遇到优秀笔力的卷子更是啧啧称赞。
养心殿中灯火通明了数日,众位大臣离开养心殿中都有些腿软疲乏无力,京都女子日日游离于那恩科金榜之前,见着了火器司女兵,亦或者兵部的官差都要眼巴巴的问上一问:“可出来了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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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晴,官差们将金榜贴上,女子们蜂拥而至,围在那贴着金榜的布告栏之上,看到上头状元是裴南茵,再往后看跟着一个醒目的朱笔小字,写了一个-女字。
恩科三名,金榜有女,前三名榜眼,探花均为男学子,其余传胪若干。
二甲进士,三甲进士,虽女子之名不多,但这张金榜的分量却是不轻。
有高中者围再一旁,喜极而泣。
有未中者再看到了裴南茵的名字以后也骄傲的挺起胸膛,逢人便说:“我家先生上榜了,是状元。”
“我家先生没了一根手指,还是一腔孤勇,字字珠玑。”
“先生中了。”
“先生中了。”
裴南茵站在金榜面前,呆呆的,百种复杂情绪全部涌上心头,她没想过皇上记着,皇上是真的记着,她也没想到她全靠她自己,能荣登榜首。
在她怔愣之际,却被一群女学学子高高举起,朝着上空不断的抛去。
“先生成女状元了,先生成女状元了!”
京都艳阳,细碎的阳光打在每一个女子的脸上,而这些女子都热烈的簇拥着其中的裴南茵,此时,似乎她们高高举起的不是裴南茵,而是她们心中的光。
这种光是昼夜更迭,东方破晓,从厚重云雾之中散发出的光芒。
裴南茵从金榜面前离去的时候,还一脸的不知所措。
她啧了一声,小碎步离去,出了城,站在一捧黄土面前,掏出手帕将墓碑上的灰尘擦去。
掏出随身带来的酒水,洒落坟头之前。
“爹,女儿考上状元了。”
“爹您常说,女儿是女儿身,不能入朝为官,是爹一生遗憾。”
“爹您在天上看着,景安的史书,女儿日后也能撰写了。”
裴南茵跪的笔直,一滴清泪从眼角落下,和着酒水浸染入了黄土之中。
带来的黄纸被火苗点亮,一阵风袭来,纸灰在坟墓前,转了几转。
“爹,您听见了?”裴南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