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闲来无事,两个半大小子没逃过教训。
他们俩跟别的孩子比起来还不一样,小强自小就野,宝乐是林三娘捡来的孩子,看起来有爹有娘的,实际上越长大“亲人”越多,村里随便谁都能收拾他们一顿。
这次因为突降大雨,夸赞有百倍,麦种收错地方的这件事,村里所有人的唾沫星子加起来,堪比一场小雨淋头。
老丁尤其生气,农家的孩子懂事早,自家儿子没宠没惯着,怎么就能干出这种蠢事呢?
黑丫头打两个弟弟向来一碗水端平,林这事要是换做金细细,林三娘怕是得盯着三分,但小枣啊,她没什么私心,打就打吧。
“你们两个蠢驴,种子要是能收地窖下边,我们何苦爬高挂横梁上?脑袋长来是装泥巴的啊?!”
唐越冬老狐狸似的笑看着,等他们都结束,继续去“折磨”两个孩子。
“前几日我教你们的,默诵一遍听听。”
俩人脸色苦地像破烂蛛网,那都是麦收之前的事了,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夜里抽检呀!
最最可恨的,还是老唐故意把他们俩分开,想要串通作弊都不能。
几个姑娘笑嘻嘻地任由弟弟被蹂躏,能识字能学武,种地的本事没丢,将来他们俩会成为村里很有出息的人啊。
一夜过后,碧空白云,大地像将要熬干的锅底。穷人们趁着清早的时辰提着篮子等家伙,钻进山中争抢着食物。
百姓不知怎么文邹邹形容物以稀为贵,今年山珍稀少,攒上一点等着卖个好价钱的人不在少数。
关屯的人分成几波离开,絮儿落在后边一遍遍与刘奔交代着。有那么几个战力不弱的男人,在找寻吃食上没什么天分,还不如让他们留在村里晒麦子,免得浪费一身好力气。
只是刘奔几人加一起都不怎么细心,絮儿不太放心。直到小枣和巧织她们催促,絮儿才背起背篓追上众人。
小囡正处在到处乱爬的大小,一群男人心大的很,见天色尚早,不急着干活,反而找了草席铺在地上,四周围了一群人逗孩子玩。
村子之外,絮儿心神不宁被几个小姐妹看在眼里。金细细可会安慰人呢,对絮儿说道:
“你多余操心,当初小囡脐带刚断,还不是被那些男人好好带回来了?都快一岁的孩子了,哪有那么娇气?”
巧织挎着絮儿的胳膊摇摇晃晃,出门的人中她最高兴,一双眼睛不够用。有金细细带头开口,她也劝絮儿:
“放心吧,小囡精明着呢。”
小枣左逛一下,右晃一圈,路边能吃的东西都逃不过她的毒手。当然了,黑丫头不在意味道怎样,能吃就行。
四个姑娘中,絮儿最先从一个少女转变成为一个母亲,身上那种描述不出的气质,只有林三娘能体会。即便她未生,但女子好像天然地,有一种养育下一代的能力。
村子中,玩心大起的男人们未察觉时辰,主要是小囡太好带,随便笑一笑就够那些人心肝柔软的。
等第一批人回村送东西,看着没有变化的村子还在互相疑惑呢。这些人他们熟啊,不可能这么偷懒的。
“怪了,人都在做甚啊?麦子怎的还不晾晒?”
“刘奔!酒鬼?人呢?”
“这日头真毒,那帮没心没肺的,该不会让小囡晒暖阳吧?”
一阵婴孩儿笑声传入耳朵,由不得他们不瞎猜。
再怎么懈怠放松,毕竟是行伍混过几年的人,刘奔几人在听到人说话的当时,便装作忙碌地自寻活计。只是大男人们忘了到处爬的小囡。
曹三德从肩膀卸下一大捆草珠子,飞奔去阻止正在抓鸡屎的孩童。
“我的老娘!刘奔,你个莽夫怎么看孩子的?哎呀~这这这……”
庆七忍着恶心一瘸一拐走过来,弯腰看了看孩子的脸,尤其是嘴巴,还好还好,没等她塞进嘴里尝尝。
等庆七转身去打水,一群汉子不约而同笑起来,傻小囡看看小手,呵呵露着小牙也笑。
他们都知道庆七干净,清早扫路的不是他就是胡伯娘。
曹三德笑得蹲在地上捂脸,这傻孩子还往前递着小手呢。
“小囡,这东西不好吃,你是要请谁呢?”
刘奔几人挠头的挠头,躲闪的躲闪,自家兄弟尚且能商量下保守秘密,庆七那小子,认死理。
“三德,曹兄。别笑了,给出个主意啊,让絮儿知道,她不得拎着烧火棍打我们啊?”
曹三德笑话他:
“你滚蛋,敌人的刀矛没见你怕,烧火棍捅两下能要命不成?”
安通勾肩搭背,几人把曹三德圈在里头叽叽咕咕。
“别啊,絮儿敢拿着火的棍子打人,走前交代八百遍呢。”
“让她知道小囡抓鸡屎,以后跟我们生分了怎么办?”
“你想想庆七有没有短处在你手里?那小子肯定偏心絮儿。”
几人还没商量完,庆七端着水盆和皂角走过来,沉着脸嫌弃地给小囡洗小爪子。
曹三德使坏,故意问庆七:
“你不是最喜欢啃小囡的指头,这回够味极了,哈哈哈。”
庆七也不是好欺负的,小囡是个娃娃,曹三德铁塔一般的男人,哼哼~
手在盆里一撩水,曹三德躲避不及,脸色一僵再也笑不出来。
刘奔这个憨的,想事情跟常人不一样,哈哈大笑着满意道:
“活该,这回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庆七冷着脸给小囡洗了好几遍,丢下一句:
“麦子再不搬出来晾,大家都得饿死。”
然后抱着小囡回了南棚屋。
不提村中几个糙汉的各样状况,山中还有露水,盛夏的太阳不吝啬,松针和落叶中钻出一颗颗脑袋。
人们抬手间,给它们一个永葆青春。滑嫩嫩的小蘑菇在冬日可是顶好的食物,猎物炖汤时加上一点,那个鲜哦,缺不得缺不得。
两个顽皮小子少见的没跟着进山,野地里俩人正拿铲子挖野菜。去年修瓜棚刨出来的沟,今年长了好些苘麻和拉拉秧。
大人们出个小远门,打猪草的事便是他们二人的。因荒山野岭不如村镇人口集中,村里的各种禽畜反而成了饭来张口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