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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巧织姿势怪异回屋,这一下可把她摔得不轻,后背及手肘、掌心扎了好些木刺。

油灯几乎紧挨着肉皮,可惜顾云仍然看不清。手抖着犹豫许久不能下针,引来巧织疑惑回头。

“娘?你快点啊,我还得去灶房帮忙呢。”

顾云忽然悲伤叹气,看着趴在床上的女儿,怎么一眨眼,孩子就这么大了呢?平安长大好是好,可惜她老了啊!

再亮的油灯,也照不清楚她的眼。

“你趴着别乱动,我找絮儿过来,她手稳。”

巧织:“欸?娘!这不是平白耽误功夫么……”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些人挤在石窖收拾东西。除了需要阴干的种子和干菜,其他杂物全都暂时收在了半下层。

牛棚那边有点积水,紧贴地面那一层麦子泡在牛粪和干草里,要不了几个时辰也得变坏。

这雨啊,下的时辰不好,一丝光亮都没给他们留下。

顾云没跟任何人说起,她已经开始老眼昏花。只说自己两膀子力气怎么也要胜过小姑娘,让絮儿去给巧织挑刺。

两个小姑娘当然没发现顾云有哪里不正常,此时正因为做饭争吵不休呢。

絮儿心疼巧织的伤,反正麦子已经收回来了,紧绷的劲头松懈下来,她完全可以养两日。

巧织嘴硬,青一块紫一块地衬着她的白皮,还有木刺划伤的道道痕迹,偏还要挣扎去烧火做饭。

“絮儿,你放开我呀?”

“都说了歇两天,你自己看不见,一层皮都要被扎烂了。你娘啊,估计是下不去手,怎么不听劝呢?”

“哪有你说那么厉害?我不过是从柴堆上滑下来,还有耿秋大哥拽我一把呢,没事。”

絮儿强行按着巧织,两个半斤八两的姑娘,肯定是趴着那个使不上力啊。

“好絮儿!那灶房被他们七手八脚祸害一通还能要么?吃完饭还不是我收拾?快放我出去~”

絮儿拍了下巧织的屁股,咬着牙根儿道:

“少跟我撒娇,没用!好好在床上趴着,等口子结痂再说。那么个此处漏风的灶房,也值得你这么心心念念的?”

说完穿鞋就走,才不管巧织怎么喊叫呢。

大锅里翻腾着别样的麦浪,秸秆随便一捆,扔出去留着喂牛羊。

戌时以后,雨势渐停,母鸡领着半大小鸡出来找东西吃,小猪在泥坑里打滚。

胡伯带人去看了下几处房场,因新村子围绕着泉眼而建,地势有高有低。恰好这次雨量不小,若有水沟可能毁了地基,他们能及时想办法补救。

老白揉捏着肩膀闲适道:

“等水气散一散,咱们也该打泥坯了吧?”

胡光背着手沉吟:

“嗯,是该准备了,今年山里出不来蘑菇,老丁说野果子落地铺了一层,还得勒紧裤腰带啊。”

肖二平边走边摸着路上的树,心里计划哪一根用来打床,哪些能用来做门。

被关起来的三只羊叫声高昂凄惨,不过是泡了泡脚,可把它们委屈坏了。

钱有喝骂几声,野物果然适合宰了充饥,灵性和野性并存,谁爱驯化它们呀!

地面的积水仿佛眨眼间便消失,留下一处处泡沫或其他痕迹。

石窖中的东西胡乱塞着,絮儿开门一看,感觉自己心都漏跳好几下。

小强和宝乐闷头跟在姐姐身后,搅动手指头为自己说好话。

“絮儿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

宝乐绷紧小嘴,攥紧絮儿的衣袖用力。

“姐姐,我跟小强可有劲了,你别愁啊,我们会收拾的。”

絮儿闭了闭眼,没下脚地方的石窖,并不至于让絮儿无从下手,她和丁叔、朱丰几人辛苦收起来的麦种啊,大概要混在麦堆里找不齐全喽!

“宝乐,小强,挂在横梁上的麦穗呢?”

小强嘿嘿笑,眯着眼睛探头去看絮儿,意图引起姐姐注意。

“絮儿姐,我们知道那是留着做种子的,早被我和宝乐藏起来了。”

絮儿斜眼看着傻小子,正一脸“快夸我”的神情等着呢。

“你……别给我添乱才好!说吧,藏哪了。”

后半句语气严肃,她了解这两个臭小子,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闯祸。

林宝乐看不见絮儿的脸色,毫无所觉说道:

“当然是放地窖里面啊,万一屋顶漏雨不是坏了么?最妙的是不用跟眼前这些混一块,絮儿姐,我们俩厉害吧?”

絮儿笑呵呵一手一个,揪着他们俩的小辫子,皮笑肉不笑看着他们问:

“看我脸色,猜猜等会儿我怎么收拾你们俩?嗯?”

小强双手护住头顶,从絮儿手里抢头发,嘴里不服气说着:

“絮儿姐,你怎的学坏了?从前我和宝乐做好事,你最会夸人家了。”

絮儿冷笑两声,一字一顿说道:

“知道地窖里潮么?麦种还没干透,在里边不见天日……不发霉可就天理难容了哦~”

林宝乐挣脱,小鼠盗洞似的钻进麦堆里。丁小强结结巴巴的问了句:

“姐,好姐姐,怎么办啊?我跟宝乐可是好心,不然这么多粮食一定会被雨打透的呀!

功过相抵,你不能揍我!”

絮儿拧着他的小耳朵道:

“还知道功过相抵呢?跟谁学的?”

不知何时出现的孟长义,故意弄出动静,挠着鼻根眼神飘忽道:

“我教的。”

小强还以为自己得救了呢,刚要咧开嘴,就见姐姐白一眼高大强壮的孟大哥,然后脑门被戳了好几下。

“臭小子,功是功,错是错,你休想跟我讲条件。”

“孟大哥,动动手把另外一个揪出来啊,还有闲心看热闹呢?”

还好絮儿发现得早,种子对于关屯来说,已经比开荒地还要重要,这一项是他们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凭空齐备的。

晚饭虽说是干干一大碗麦饭,但十粒有九颗需要吐皮,往日狼吞虎咽的汉子们,头一次这么细嚼慢咽吃一顿饭。

迁居关屯的鸡也是可怜,那些人嘴里掉不下一粒粮食,今晚可算是吃一顿饱的,人丰收,鸡也跟着尝到了粮食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