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田襄心中警惕,为微不可察的扫了眼,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青年谋士。
他眉头微微皱起,低声道:“李屠夫此人心性如何,大单于,与诸位大人,早已有所了解!”
“不到山穷水尽之地步,想要这种人物放手投降,无异于痴人说梦....”
“非也!非也!”袁先生摇头晃脑,声音轻缓,不慌不忙。
他环顾一圈,见众人望来,好似早有腹稿道:“就算李屠夫性格坚韧,那又如何?”
“就算李屠夫枭雄心性,那又如何?”
“就算李屠夫不愿投降,那又如何?”
袁先生一连三问过后,幽幽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军跨过黄河,河套千里雪原,无险可守...”
“联军百万,铁骑洪流强压下,智者自有思虑...”
“以观之,李屠夫若还算聪明,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且,就算最后不成,我军也没啥损失...”
“以无损无失,而换取三成机会,值与不值,大单于自有衡量...”
“值?”田襄听到其中诡辩,心下有些凝重,不过自己也是饱学之士。
他稍微思虑一番,继续道:“若我军派人招降,李屠夫不应,或者假意应承拖延时间,联军如何?”
“李屠夫韧性十足耗得起,但联军百万众,后勤压力如何?”
“军中每日消耗粮草不以量计,如今大雪覆地,后勤辎重难行,压力与日俱增…”
“如此情况,怎能在此地枯等,徒增消耗....”
“哈哈!”袁先生黑袍飘摆,摇头晃脑:“联军百万,大势在北,何时进攻,何时招降,是攻是和,皆在大单于和诸位大人!”
“若李屠夫假意拖延,那就果断强攻,不给其喘息的机会…”
“若李屠夫愿意投降,则各位大人白得北地三十万将士为用,白得并州河套千万民利!”
“纵使夏军不降,我等亦可退一步,与其结盟,共谋神州,中原腹地人口六千万众,比之河套多矣...”
“如今李屠夫两线作战,腹背受敌,应该知道如何选择,只要其愿意让道,中原唾手可得...”
说到这里,袁先生眸光幽幽:“且若能得李屠夫这种枭雄人物为爪牙,大单于实力必然更上一层!”
“就算不能收服,我军也何以吸收其入盟,汇聚实力,共图中原大业...”
“如今大汉叛乱四起,秩序失衡,实力疲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到时大单于挟煌煌天威,南灭大汉,饮马长江,入主中原,做那九五之尊的天子,也未尝不可...”
虽然都是忽悠,但袁先生言语直白,其中道理浅显易懂,只要有人言,且说得清楚明白,和连便能领悟。
如今大汉刚刚剿灭叛乱,元气大伤,更不顾紊乱的内治,坚持遣强兵北伐李屠夫,这让本就飘摇的腐朽帝国,更加艰难。
可以说这个时期,正是大汉最虚弱的时候,甚至比高祖当年刚刚建国之时,还要凄惨。
至少当年赤帝的统治与实力,绝对比现在的汉帝要强。
两者若真相较,刘宏绝对能被揍的鼻青脸肿,哭爹喊爷叫祖宗,这一点和连能肯定。
而今韦族举兵南下,大汉北伐,李屠夫两面受敌,局势比谁都艰难。
只要自己能招降,不,或者只要能说服对方入盟,共图大汉,瓜分神州,慷大汉之慨,便很有搞头。
此正是千年难遇的大好机会,若现在不珍惜,可能以后越千年,都未必有如此机会了。
这是上天的眷顾,是和连的幸运,是韦族的大势...
周围各部大人也蠢蠢欲动,西部浦头更是上前道:“大单于,吾以为袁先生计策,可行!”
“只要能招降,或者会盟李屠夫,两军合流,到时大汉乃至中原,皆会成为我族的跑马场...”
“没错,区区一个河套,怎敌中原九州富庶…”
东部弥加,也上前一步道:“中原疆域广沃,有六千万头两脚羊,等待我族勇士临幸...”
“只要能攻破洛阳,摧毁大汉统治,这些两脚羊便只能人我族鱼肉!”
“没错,南蛮人向来温顺老实,没了朝廷统一调度,这些人便只能沦为我族的胯下玩物...”
“大单于,机会难得,不要在犹豫了....”
此番不但各部大人出言劝诫,就连以蹋顿为代表的乌桓扶余人也蠢蠢欲动,想要在其中分一杯羹。
原本以为此番会盟,能宰一个李屠夫便是幸运,攻掠河套便已是极限。
但现在形势演变下,他们这些东北林胡,未尝不能入住中原,尝尝南人娘们的滋味。
以大汉的体量,若是往日里,他们只能在边疆打打草谷,劫掠一些女人牲口和奴隶。
但现在,大汉疲软,正是他们谋事,劫掠的大好时机。
只要能得到李屠夫的助力,两军合流,灭了洛都朝廷,到时整个中原,皆是他们的跑马场。
大汉亿万人口,就算是单纯煮食,也能够让吃上个几十年,不必为食物发愁。
“此乃天眷,我军必取之!”众人心绪激动,和连本人更是热血沸腾,环顾四周,眺望南方,似能窥伺中原江淮。
他雄心勃勃,意气风发道:“李屠夫乃世间智者,更是识时务的俊杰!”
“此番只要能遣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夏军大营说明情况,他会知道该如何选择...”
“大单于....”田襄张了张口,想要阻止。
“辛苦先生一趟了!”这一次,和连心中有了计较,言语间毋庸置疑道:“此番若能饮马长江,入主中原,些许波折,算的了什么!”
“完成老单于在天遗愿...吾心中也算宽慰...”
如果说和连之前南下,是为了垄兵收权,那么此番,在垄兵收权的同时,也要弄出点成果出来。
如今局势变换间,千载难逢,怎能错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尽管他对田先生的意见很看重,但是如今被袁先生一通忽悠后,和连又有了多种选择。
若果真能攻灭大汉,入主中原,得亿万两脚奴隶,这绝对能让王庭的威严,如日中天。
哪怕和连等人心中知道,所谓招降或者结盟之事,可能微乎其微。
但他们还是想试一下,因为收获与损失之间对比,自有衡量。
大单于的反复无常,让另一侧的田襄,一时间无所适从。
他脸色难看,张了张口,但都被和连那阴柔的目光堵了回来。
眼见如此,他目光复杂,只得将眼神转向另一侧的袁先生身上。
却见其不知何时,已重新隐于慕容威等阴影处,田先生内里更是沉沉。
自来到鲜卑之后,第一次他对这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看不清面容的文士,起了忌惮之心。
如果说,自己先前鼓动,诱导鲜卑人南下,只是单纯的想给李屠夫制造麻烦,打乱夏军的战略节奏,断了其的崛起之机。
那眼前的黑袍文士,则是真正的毫无底线,和不择手段。
对方不但要鼓动鲜卑人南下,更是要诱导胡人,饮马洛水,入主中原。
这是想让神州沦陷,将亿万大汉子民,置于胡人的铁蹄下哀嚎,沦为奴隶牲畜,和两脚玩物。
这让田襄心中发凉,甚至若真依对方之言,让鲜卑人说服了李屠夫,后果将不可设想。
有些事不是一成不变的,局势发展演变之下,走向如何已经超出了田先生的谋划范围。
谋划的再好,但大势之间的碰撞,可不是他们这个境界的谋士,所能决定的。
现阶段得他们,最多只能小范围的影响其中走向,却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如何。
除非他是和连,是汉帝,是李屠夫,是三方势力的领袖。
若不然很难左右他们的想法,因为这些人不是提线木偶。
如果说只有一条选择,那么无可厚非,但是当可选之项多时,那人的思考与想法,便难以捉摸了。
显然,隐于角落处的袁先生,无疑是个谋人谋心的各种高手。
在玩弄人心的这一道上,正面碰撞,田襄还真有点不是对手。
如今局势,经过袁先生一番,剖析透理的分析后,几乎明朗。
怎么选择,该如何选择,只要有人指明了最有利的方向,总有疑虑和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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