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菀青和李伯庸一样,都是爱马之人,平日里也没少在山中跑马行猎。这次虽然打着自己的小主意,可看见了如鹊羽一般的绝世名马,心里还是很有些痒痒的。但毕竟心里对望舒暂时还亲近不起来,所以此刻也不好厚着脸皮上前近观,只是眼神却仍旧管不住的不断瞥向鹊羽。
望舒发现了李菀青的小动作,笑了笑,但也没点破,只是微笑站在鹊羽身边,和李从嘉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直到看见杜安言在李家仆从的带领下走了过来,望舒才笑着挥了挥手。
“杜三郎,骑马,你擅长吗?”望舒好心问道,若是杜安言不擅骑马,这一路上少不得要有个人带着他才好。
杜安言看着李家仆从给他牵过来的马匹,点了点头:“虽算不上擅长,但是绝不会拖大家后腿的。”
李从嘉在旁撇了撇嘴:“但愿如此才好。”
杜安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来庐山的这一路上,李从嘉对他都是这样的态度,他早就习惯了,反驳无用,不如沉默,还能让他少说两句。
李伯庸笑着说道:“时间不早了,既然人都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众人点了点头,纷纷跃上马背,跟着李家兄妹三人的身影,往桃花源的方向驾马奔驰而去。
刚开始时,望舒会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确认杜安言能跟得上众人。只见他一人一马虽然一直在最后,却真如他所言,并未落下太多,始终和李从度保持着一匹马的距离。如此一来,望舒也就放下了心,专心欣赏起沿途的景致来。
庐山之美,向来以雄奇险秀闻名于世。尤其此时正值暮春时节,更是好景不绝。碧山、绿水、繁花、飞瀑、流云……样样惹人惊叹不已。李从嘉几次于马上呼唤,想要停下来一观,都被李伯庸笑着劝下了。
“若是在这里停下了,今日可就到不了桃花源了。我们兄妹三人倒是没关系,这里哪处都去过,任是在哪儿赏景都行。不过,六郎可是真的决定了?”
几番下来,李从嘉也不再出言叫停,而是耐心的跟着众人的速度,不快不慢的继续前行。不过那一双眼睛,倒是没有停歇的将路边美景都看了个够。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为何当初没有求阿耶,和望舒一起来这庐山读书呢。总不能因为送个妹妹,就耽误许久吧!
李从度最是明白好兄弟的心思,笑着驱马上前劝道:“以后一有时间,我们就一起来庐山看望舒不就好了!多一举两得啊!”
闻言,李从嘉也不再纠结,笑着拍了拍好友的肩,应了下来。
中午时,确如李伯庸预计的那般,众人赶到了谭家村。看着眼前的山野村落,恍如从仙境瞬间落入了人间一般,看着群山环绕的草屋茅舍,看着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众人顿感腹中饥饿。
“守拙兄长,这谭家村里有什么好吃的啊?”李从嘉舔了舔嘴,满怀期待的问道。
“来时就说了啊,热汤!”李伯庸朝着李从嘉眨了眨眼睛,促狭的说道。
“啊?不会是只有汤吧?”
望舒看着傻呼呼的李从嘉,笑着拍了他一下:“走啦!进村!如今虽是暮春,可山中毕竟寒凉,我们骑了小半日的快马,正该喝一碗热汤解解乏啊!”
李从嘉不甘心的驱马跟了上去:“热汤自然是好,可是也该有肉啊!为了看书院,我早膳就没吃多少,如今真是腹中空空,想食肉糜呢!”
李仲恺知道兄长看似性格沉稳,其实最是促狭。此时看着李从嘉失望的表情,心中不忍,驱马走近他身边,小声说道:“这热汤里,谁说就没有肉了啊!”
李从嘉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立刻觉得又有了力气,拍着李仲恺的肩膀笑道:“哈哈,那还不快些进村!”
谭家村虽小,可因为白鹿洞书院建在了庐山上,每年路过这里的学子并不在少数。所以如今村落里也建了一间食肆,专供往来路过的学子游人们用餐。今日又正赶上旬假,所以除了望舒一行,也有不少白鹿洞书院的学子在此,看见李伯庸三人,也是纷纷起身,互相行礼问候,很是热闹。
“李家妹妹,怎不见杨家妹妹和你一起啊?”
刚坐下,就听见一声轻佻的问话,望舒皱眉看向来人。在望舒的认知中,李至让已经是极高的了,可来人比李至让还高了半头有余,肩宽腿长,手臂的粗细更是能抵上望舒的腰了。浓眉大眼,样子倒是颇为周正,不过眼神却让人不喜,目光轻挑,又带着些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李菀青在听到声音时已经拉下了脸,转头看向来人后,目中的厌恶之色更是又明显了几分,怒声说道:“杨姊姊来不来,关你何事!”
听见李菀青的话,那人的笑容不减,反而更是灿烂了:“怎么能不关我的事呢!我可是一心仰慕于她,一日不见还如隔三秋呢,细算下来,我已经好多日都没有看见她了,心中自是想念极了!”
李菀青满面怒容,气愤的拍着桌子站起了身,不过在身高的落差下,气势已然落了下来:“你胡说什么!”
李伯庸拉着妹妹坐了下来,一脸无害笑容的站起身,看着来人说道:“卢绛,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道理吗?好歹也是在书院待了这么多年了,就算蠢笨如牛,也该有些耳濡目染的功效吧?怎么还是野蛮如牲,不懂礼仪呢?怪不得到如今都还毕不了业!”
“你!”卢绛轻挑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变化,怒气四射的盯着李伯庸,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发一般。
“怎么?听不得实话?想动手了?啧啧啧,说不过就打人,你可真有本事!”李伯庸对卢绛的怒视也不在意,反而笑了笑,重新坐了下来:“店家,瓦罐汤,一人一份,再上些热饼来。”
望舒瞠目结舌的看着李伯庸,忽然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大堂兄,你这张嘴,真是失敬失敬!”
李伯庸笑着看了眼望舒:“没吓到你就好!这家的瓦罐汤是土鸡肉配着鲜笋熬制的,肉嫩笋鲜,滋味极好,妹妹一定要好好尝尝。”
李从嘉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忙招呼着店家大声说道:“店家,我要两份!”
看众人不再理睬自己,卢绛握着的拳头紧了紧,片刻后,却是笑了一声:“守拙真是能言善辩啊,我自愧不如。那就不打扰几位用餐了,我们后会有期!”
看着施施然走回了桌案的卢绛,望舒倒是对他的认识更深了一层,这人可不简单,能屈能伸,还很是能忍!
“那人也是书院的?”望舒隔着李从度,小声问着他旁边的李仲恺。
李仲恺点了点头,学着望舒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那人叫卢绛,字晋卿,是宜春人。来书院有好多年了,比我们年纪都要长些,如今却和我一样,都在修道堂。好几年了,他一直修不够学分,没办法升级。平日里,那人是无恶不作的,既好吃懒做,又祸害同学,和他身边那个诸葛涛和蒯鳌,一起被称为‘庐山三害’。”
“那他口中的杨家姊姊,又是谁啊?”望舒又往李仲恺那里凑了凑。
李仲恺看了眼李菀青,看她没注意自己,又压低了些声音继续说道:“杨姑娘是书院博士杨理的独生女,比菀青要大上六岁,平日里和菀青一向要好。你过几日肯定就能见到。”
望舒了然的点了点头。心道:一个博士的独生女,还能被卢绛如此诋毁,可见平日里,这卢绛定是嚣张惯了的。
卢绛几人早就到了,所以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走之前,还特意来这一桌和众人又打了招呼,虽然没收到什么好脸色,但他依旧轻挑的笑着,这次就连李至让都抬头看了他好几眼。
“二表兄也觉得此人不简单吧?”望舒看着李至让低声问道。
李至让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他功夫不弱,若是真打起来,守拙绝不是他对手。而且看他眼神,丝毫不在意守拙是院长之子的身份。能忍着不动手,恐怕还有后招。”
望舒点了点头,和李至让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都在心中戒备了些许。这人既然能出现在这里,那必然也是要去桃花源的。既然在这里没动手,那么,桃花源处,就绝不会太平了……
李菀青冲着卢绛离开的方向狠啐了几口:“这人可真是祸害!父亲一直留着他在书院做甚!真该早早撵了出去才好!一颗老鼠屎,搅和了一锅的好汤!”
李从嘉正吃的美,听见这话,险些没吐出来。
李伯庸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哪有那么简单。父亲虽是院长,可书院也不是一言堂。况且,他是正大光明来求学的,又是出身官宦世家,他的曾祖父卢肇还是江南西道的第一个状元,就是在这里也是远近闻名的。他这人也聪明的紧,虽然做恶不断,却都是些不触及书院底线的事,你让父亲以何名义撵他出去?”
李菀青用筷子戳着汤中的饼块,一脸的不甘心:“嘉卉姊姊也这么说过!可就如此任他胡作非为吗?嘉卉姊姊的声誉都快被他给败光了!”
李伯庸叹了口气:“好了,如今我们也只能尽量将他和杨家妹妹之间的事情掰扯清楚。好叫众人知道,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和杨家妹妹并无干系。好在大家也都不是多事多嘴之人,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他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杨先生也不会凭着他如此,就将独生爱女嫁了他!”
李菀青无奈点了点头,低头吃起了饭食,不再多说。
经此一事,虽不至于说扰了众人的兴致,但大家吃饭的动作却不禁都快了起来。不过片刻功夫,案上的汤饼均被一扫而光。
又休息了片刻,众人才重新动身,往桃花源的方向继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