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知道,皇帝单纯是被大臣们弄得有些烦了,并不是真要把茵茵叫回来让她也尝一尝这感觉。
吴公公躬身劝了几句,皇帝也果然揭开此事不提。
如今天下太平,皇帝威望也高,权力尽在手中,他真心想做的事情,哪里有做不成的道理。
所以没过多久,皇帝就正式将这个部门落成。
因为前朝有那么多大臣反对,皇帝就将这个部门落在了宫禁僻静处,不由朝臣管辖,只对他这个皇帝服务。
而这个部门成立后,烧的第一把火,就是当朝宰相身上。
这个宰相在京中威望颇高,从前也是有思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如今年纪大了,却在家乡兼并土地,放任家人鱼肉乡里,包庇其子强抢民女、杀人等多桩罪。
皇帝看到这些消息后,早就生过一场气了,所以如今还能忍得住,直接当庭让人将这个宰相收押,他的家人也跟着入罪。
有觉得罪不至此或是认为此乃吴公公等人有意构陷的,都上书劝谏,但与这位宰相共事多年的阁臣却大都一言不发。
等到茵茵回京,她便被柳老爷请过府。
“杀人偿命,犯法当罪,但这个以太监为首的明镜堂长久发展下去,必然要成朝堂大患。”
柳老爷说完问茵茵:“郡主以为呢?”
茵茵来过柳家多次,自然知道花厅里的布置是什么样,如今无端添了大屏风,她又听见了好几道喘气声,就知道有人躲在屏风后头,还不止一个。
茵茵心里有数,没有理会柳老爷的暗示,顺着他的意思表示赞同,而是正色道:“任何事物都有其兴盛衰亡的过程,至少在现在,明镜堂的存在是积极的。”
“公爹若是觉得不妥,也不该在此时向陛下上书。”
“哦?”柳老爷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郡主的意思是?”
茵茵把玩着手上的玉戒:“明镜堂有监察百官的权力,百官自然也有监察明镜堂的能耐。”
“若是明镜堂一心为公,自然无妨,可要是明镜堂以一己之私,构陷他人,百官自然也能对陛下据实以告。”
“明镜堂是因陛下之用而建,是延续还是消亡,自然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茵茵说的这些东西,柳老爷等人如何不知。
只是官做得越大,真正清廉到不怕被查的就越少,只要明镜堂想查,朝堂上或许没有多少人能够幸免。
也因此,他们越发不能容忍明镜堂的坐大,最好现在就让它消失,以免日后尾大不掉,连睡觉都睡不安宁。
见柳老爷有所迟疑,茵茵也不再说。
朝中的大臣是个什么样子,皇帝心里有数,只是大部分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了。
但是近年来,有些人做得越发过了。
就像是当初在太子身后撺掇一般,这些人又不记事的开始在诸位皇子背后摇旗呐喊。
皇帝建立明镜堂,针对的就是这些人。
当然,也还有那些不能保持本心,自己成功登上高位,就迷失在繁华奢靡之中,反过来加害百姓的人。
考虑到柳老爷屋里还有不少人,茵茵起身借着要去找柳程他们的借口出去,等到一家子再回来时,屋里的屏风已经撤掉了。
在他们离开前,柳老爷又私下问茵茵:“郡主认为,陛下什么时候会对明镜堂厌烦呢。”
“若是吴公公忠心不变,起码十年,明镜堂都会好好的存在,”茵茵想了想,还是安慰他,“只要不是做得太过,陛下不会太过追究的。”
柳老爷点头,他还真没有别人那么心虚。
柳老爷从前能和茵茵的父亲做好友,就不是特别缺钱的,虽然他也有一些灰色收入,但该有的底线他都有。
非要算起来,他最糟心的,也不过是先前长子跟着太子,险些牵连家里的事。
但这事有茵茵在其中转圜,早就圆满解决,所以他这会儿也能和和气气的看着茵茵一家出门。
比起柳家,戚老太爷还要更稳得住一些。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小辫子可抓,而是深信,有他长子的余荫庇护,还有大孙女茵茵在皇帝面前的脸面,戚家只要不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都会被皇帝放过而已。
茵茵这回回京,也没在京中住上太久,很快又开始了往返京城和龙腾大营的日子。
柳程心疼她常要在路上奔波,带着儿子侄子,跟着她住到了京郊。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心情倒是不错,还跟吴公公夸了柳程几句,显然觉得这个干女婿做得不错。
吴公公成了明镜堂的令使后,皇帝本打算让他专心明镜堂的事务,不必在宣室殿伺候。但吴公公不肯,宁愿自己两边跑,也要留在皇帝身边。
皇帝说了两回,就随他去了,但后头茵茵听皇帝说起来的语气,显然对吴公公的做法很是满意。
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到了宰相身上,这第二把和第三把火,自然就要往别处烧一烧。
吴公公按着皇帝的心思,一面揪出了些京官中尸位素餐犯事颇多的,一面特意派了人出去,将外头一些个差点就激起民愤的地方官给直接抓了起来。
不过明镜堂初立,人手不足,难免就要有拿着令牌到当地调兵的时候。
因为朝臣对明镜堂的不满和鄙夷,偏巧就有那么一回,明镜堂的人拿着令牌到当地调兵,被当地太守拒绝。
为了掩盖这件事,那个太守还派了人去追杀持令者。
就在这时,早早得到消息的官员收拾了家里的财物,举家逃往边境,并从边境去了他国。
消息传到京中时,茵茵刚好进宫。
面对着盛怒的皇帝,茵茵亲自给他泡了一盏茶来。
“父皇消消气,这样的官员,按律法处置就是,要是你因此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皇帝看到茵茵,想了想道:“茵茵,寡人若派你去边境,将人要回来,你可愿意?”
“当然,”茵茵早盼着这么一天,有什么不敢的。
“不过……父皇您是只想把这一家子要回来,还是追究那个国家收容罪人的罪过,让他们因此付出代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