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五午闭嘴,说不过,实在说不过。
一直飞到伦敦,酒店安排的车子接上陈淮西,路过泰晤士河边,外面阴雨连绵。
前面的司机说:“真是不巧,伦敦最近一直在下雨,要是早一些日子来,现在正巧能看见落日。”
陈淮西没接话,倒是吴五午礼貌地回应了几句话,司机讨趣地闭嘴,不再多言。
陈淮西的眉头悄悄皱起,胸口闷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歪过头看向窗外,还真是一连不断的阴雨,看着就让人痛苦。
“晴天,去年我见过,一连多日的晴天。”陈淮西突然说。
而且记忆里,似乎不止有太阳照耀。
司机没想到陈淮西还会再回答,在车内多看了一眼车后座的陈淮西,副驾上的吴五午也有点诧异。
他没想到陈淮西还会提起去年出差的事,不过他并不太太记得那时候的陈淮西到底有没有留心那时的天气。
那次只依稀记得,好像就只有一天看见了太阳,后来那几天还是下雨。
吴五午虽然觉得陈淮西记错了,但是由于陈淮西是他的大老板,更是没有反驳。
司机做了回应之后陈淮西再也没有说过话,盯着外面被雨模糊的泰晤士河,盯着桥上并不急着赶路的行人情侣,笑着打闹。
陈淮西似乎看见一对男女的身影。
“你要对我好。”
“只有我会这么纵着你。”
那道有些嚣张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好,我会对你好的。”
这回不止有那道嚣张的声音了——还有他自己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不对,为什么他会认为这话真的是他说的?
陈淮西变得迷茫,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得那么不正常。
喻言最近不正常,那些不太熟的人也不正常,就连他自己都不正常。
是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真的要完全坍塌了吗?
陈淮西到达酒店,晚上没有行程安排,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我答应过你,给你带一样东西回家,你想好要什么了吗?”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先发制人。
“要什么啊……活的能带吗?”一个熟悉的女声跃跃欲试地出现。
“不能带人。”又是那一道冰冷的电子音。
陈淮西明明不知头不知尾,听到这里就很生气。
“……不能带人啊,那我再想想。”
虽然陈淮西很气愤,但是女孩倒是很快就接受了。
过了一会儿,女孩有些兴奋地发出恍然的音调,在嘴里拐了三个调子——“诶——”
“你把不嘻嘻带来给我吧!”
“不嘻嘻是那个绿毛龟还是紫茄子?”
“你礼不礼貌?!它们不是绿茄子和紫毛龟!”女孩的声音都有些气愤到极点了,“啊呸——不是,反正你不许这么说它们,它们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
宝宝吗?
陈淮西莫名感到熟悉起来。
“不嘻嘻是紫色的!你别拿错了!”
“好,知道了,相信我就好。”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到这里他们的交易似乎就结束了。
陈淮西再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周围空洞洞一片。
几乎同时,他的闹钟响起来,陈淮西从床上坐起来。
“……”
又是阴雨天。
陈淮西没有在英国多待,很快就回了国。
陈淮西觉得自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最近总是做梦,梦里总出现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女孩,也不是没有尝试过醒过来把她的样子画出来,可是到最后,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可是心理医生还没看成,先在他的卧室里看见了一只“绿毛龟”。
陈淮西把那只丑模丑样的娃娃捋了捋,露出一张更丑的脸。
陈淮西却觉得熟悉,把它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里的烦闷居然会有所减轻。
“……真是神奇。”
陈淮西听见自己的轻声感叹。
他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娃娃抱到自己的耳边,似乎还能闻到不一般的味道,听到一些声音。
“陈淮西,你不许进来!”
“你去上班——不要靠我那么近——”
“大西,抱抱。”
“陈淮西最好了,才不会凶我的对不对?”
……
他又幻听了。
可是这个幻觉好幸福,好像他真的曾经拥有过,最后还是忍不住沉醉其中。
那张被缝得乱七八糟的眼珠子瞪着他,明明也没有说话,陈淮西稍稍把它又放远了一些。
陈淮西摆了摆它不像手的手,“倒是……挺软的,怪不得她喜。”
戛然而止。
没完成的句子像是魔咒,一瞬间控制了陈淮西还沉浸在感叹的大脑。
蒙了尘的回忆在脑中不断翻涌滚动,直到最后一瞬间全部涌现。
甚至连某日的阳光,照亮了她多少根睫毛,抱着他的手臂晃了多少下都想了起来。
她故作可怜,乱七八糟地喊他,在他身边上蹿下跳,得逞后就会挂在他身上当挂件,要他往哪走就往哪走……他记起她的笑和眼泪,脆弱和胡闹。
他深爱着她,而她也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开玩笑,看电影,牵手,接吻……明明他们一直都很好,明明他们还说好一起回家……
陈淮西怔怔抱着一只丑到极致的嘻嘻,几滴眼泪落在嘻嘻的绿毛上,晕深了一片。
他是真的丢了东西。
丢了很宝贵的东西。
喻言知道,温植和解傒斯知道,甚至连许久和梵西没有了联系的阚芒一也知道。
好像,只有他不知道。
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上天突然有了怜悯之心,把梵西送来他的身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消失不见。
她是自己想要离开这里还是被迫离开的……怎么可能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呢?明明她看起来那么喜欢这个家,也喜欢他……陈淮西不愿相信。
他找到喻言,喻言正在修剪一枝开得很漂亮的向日葵。
“我想去见她。”
陈淮西的话没头没尾,喻言手里的剪刀却一下落在地上,她情绪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
不过一会儿,陈淮西弯下膝盖,跪在了喻言前面,声音颤抖。
“我求求您,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