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以后,晋王妃彻底安静下来。
她不再外出,顶多就时不时地派手下人去侯府,问太后准备什么时候着手办她的事。
但说来也不知为何,皇帝一直在忙别的事,就连太后想见他一面也不容易,只要着人过去,御书房的人便总说皇帝在忙。
于是,太后干脆就叫皇帝过去用午饭了。
母子二人多日不见,看着皇帝骤然憔悴下去的面色,太后心里也是微微一惊:“朝堂上又出什么事了?”
皇帝摇了摇头:“不是朝堂上的事,是儿子准备派遣使臣去蛮族一趟,这几天在头疼这个人选,叫母后担心了。”
太后没再问为什么要突然派人去往蛮族,只亲自往他碗中夹了一筷子菜:“你自己照顾不好自己也就罢了,身边人又是干什么的?皇后呢?你如今都操劳成这样了,她没做些什么?”
皇帝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憔悴成这样,其中可是少不了皇后的功劳。
几日前,皇后过来给他送汤饮的时候,他把这事儿说给了皇后听,结果这几日,皇后便时不时地给他推荐人选。
皇后推荐的人选,能力如何不好说,却无一不是跟晋王沾亲带故的,显然,皇后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让那晋王背后的势力再壮大一分。
要是以前,皇帝不会说什么,不过现在嘛,这是皇帝不愿意看见的。
他不答应,皇后便用尽了各种办法,只要能见着他,就开始不遗余力地给他推荐人选,可怜他一边得自己发愁,一边还得费心应付皇后,这才短短几日就憔悴了一圈。
听着皇帝将这几日以来的遭遇说了,太后的脸色蓦地阴沉下去:“皇后真是越来越没分寸了!”
皇帝叹了口气。
若说他以前还顾念着皇后毕竟是他的发妻,这几天下来,这点子顾虑也几乎消失了。
皇后心里眼里根本没有他,满心只有那太子之位而已。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吃下了太后给自己夹的菜,又道:“母后找儿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后看着他,一时间倒是不好开口了。
一个皇后就叫他如此劳神,若是自己也……只怕会叫皇帝心里更不痛快。
半晌没听见太后说话,皇帝不由抬眸,对上了太后复杂的目光。
“母后,你我二人之间就不要藏着掖着了,”皇帝道,“有话您直说吧。”
太后叹了口气:“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直说了。”
“说到底,还是为了晋王。”
“晋王妃打定主意要离开晋王府,哪怕如今孙家已经落到了这般田地,她也执意如此,”太后道,“哀家虽然不通朝堂之事,但到底活了这么多年了,想必孙家很快就会有结局了吧?晋王妃为人如何暂且不论,既然她想回家,若是能成全她是最好的了。”
听着太后的话,皇帝的面色愈发的阴沉了。
太后只把该说的话说完,便不再开口。
过了半晌,只听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那晋王妃和离之事,儿子也没什么可阻拦的,只是……”
太后挑了挑眉:“只是什么?”
“只是儿子忍不住想,晋王妃之前对晋王那般周全,如今怎么就哪怕自请下堂也要离开了?朕的那个大儿子,就如此不堪吗?”
人家哪怕知道离开晋王后是死路一条,也依旧要离开,可见对晋王的不满。
作为晋王的父亲,皇帝也不免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
太后叹了口气,又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你以为呢。”
皇帝一愣:“母后?”
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太后接着道:“晋王平日是如何对待晋王妃的,哀家不知道,不过光看晋王妃家里出事以后,晋王做了什么,便能知道这人能不能托付了。”
“不怪人家想要离开。”
皇帝叹了口气,面色愈发复杂了。
这道理倒是没错,就是这话……未免也太直接了点吧?
叫他心里更难受了。
太后恍若未察,仍道:“不过有皇后那样的母亲,养出这样的儿子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皇帝叹了口气。
就不该在太后面前说这样的话。
越说越难受。
“母后,别说了,”皇帝道,“用饭吧。”
他怕了。
太后点点头,母子二人安静下来,和睦地用过了一顿午膳。
用过午膳之后,皇帝也不急着走,而是去了正殿坐下,喝着清茶。
太后宫中的一切都是奢华精致的,一眼看过去,再不起眼的小物件也价值连城,不过在这些东西之中,有一副绣画格外惹人注意。
皇帝干脆放下茶盏,朝着绣画走了过去。
“早就听说母后这儿有一副万寿图,是女学出来的绣娘一针一线给母后绣的,这份心意当真难得。”
身为皇帝,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此时站在百寿图面前,皇帝也是久久不能回神。
太后也走了过来,脸上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笑意:“这世上啊,心意是最难得的。”
皇帝看着那万寿图,久久无言。
又过了一会儿,皇帝才恍然回神:“母后,出使蛮族的人选还未定,下午约了几位阁老议事,儿子得先告退了。”
“去吧。”
看着皇帝离开,太后这才松了口气,叫来了素兰嬷嬷:“着人去跟元姝说一声,事情办成了,叫晋王妃在家里静听圣旨吧。”
“是。”
彼时,温元姝午睡方起,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也是泛起一股难受。
离开了晋王府,孙月兰的归处便显而易见了。
不过说到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去给孙姑娘送一封帖子吧,”温元姝道,“还是上次的茶楼。”
“是。”
温元姝约的是明日,不过晋王妃接了帖子之后,竟然主动问她今日行不行。
那有什么不行的呢。
温元姝起身收拾妥当,便先行去了茶楼。
路上,春花忍不住道:“姑娘,咱们不问问孙家人的情况,给晋王妃带个消息过去吗?”
她看温元姝分明对晋王妃也是很同情的。
温元姝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问的,她不是马上就要进去了吗。”
她说千句万句,也不如晋王妃亲眼所见。
春花扯了扯嘴角。
这么说……倒是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