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岚风见到宇文炼。
宇文炼身体修长，手持一卷书，午后的阳光，从瓦缝中透出，星星点点落到他身上。
好一幅中年儒雅文士读书图。
夏岚风靠近，眼神大胆，打量宇文炼。
如同在打量一个普通人，一点都没被宇文炼散发的气势吓到。
这一刻，宇文炼相信传言。
夏岚风这个人，真的有好几位圣级师父。
羡慕，嫉妒。
他只有一位。
“以后打算去哪？”宇文炼合上书，声音温润。
“到处走走，看看，然后去源山战场。”夏岚风自然而然坐在宇文炼对面，声音清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宇文炼可不认为是真的娇憨。
“你杀了独步和，独步和的师父是妖族虚空大圣，他虽然腾不出手教训你，但下面弟子徒孙众多，不乏妖圣级别存在。你去源山战场，会非常危险。”
夏岚风微微一笑，说道：“师父乐正克着《学记》，曾言：‘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宇文炼眼眸一亮，又是一个师父，第三个了。
夏岚风接着道：“……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
“……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
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
夏岚风背书，宇文炼逐字分析，双眸灿若繁星。
震耳欲聋！
“对对对，就是这样。”
夏岚风最后发表看法：“学记如此，想要联合更多人抵抗妖族，何尝不是如此。宇文圣人，你们的路，或许走错了。”
宇文炼盯着夏岚风，神情严肃，“哪里错？”
“保护太过。”
“你且细细说来。”
“据我所知，人族之间，矛盾不断，投降派和人奸派四起，其言论中，有一条很重要，他们宣称，人族可以和妖族和平共处，不少百姓纷纷赞同。为何？”
为何？夏岚风问，宇文炼也在问。
天下万民，能成为读书人，本就只是其中一部分，能成为可以上战场的举人，更是百分之一。
越往上走，人数越少。
“百姓，被保护得太好，不止百姓，很多达官贵人，也被保护得太好，不知道妖族之残忍，才会生出，依附妖族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都是活着。”夏岚风直接道。
“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残酷，没有亲眼看到妖族的嗜血嗜杀，他们还以为妖族是家畜，殊不知，那是吃人的恶魔。”
“师父乐正克教我如何学习，如何教导他人，我认为，他老人家何尝不是在提醒世人，学习一事，不该是温室之花。人妖之间的战场，未尝不是人族巨大学习场。”
“秀才童生，这类人多如牛毛，虽然他们不能去战场上杀妖族，但让他们观摩战场，做做后勤，有何不可。”
“要是他们心生胆怯，该如何是好？”宇文炼问道，曾经也有人提出，让童生何秀才去战场，却因为妖族的强悍而否决。
夏岚风现在提出，以后勤方式，观摩战场，宇文炼觉得可行。
又不是让他们上战场厮杀，后勤都做不好，以后如何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
“呵呵……”夏岚风讥笑，“这样的人，纵使以后能上位，大概率也是投降派和人奸，早处理不好吗？”
不好吗？宇文炼心神剧动。
不是不好，是很好。
见识妖族残忍之后，不思反抗到底，反而因胆怯而背叛，如此动摇军心之人，早处理，对人族当然好。
手里捏着书卷，宇文炼从太阳下山，思考到黎明，陆续发出一个消息。
等他想要再次去寻找夏岚风，却被告之：“圣人，夏岚风已经离开，我们不知道她去哪，她没说……\"
“圣人，我们没追上。”下属羞红脸，表情懊恼。
一把年纪，竟被一个小年轻摆了一道，实在羞愧。
闻言，宇文炼哈哈直笑。
“好一个夏岚风，本圣以为她是来此养伤避难，结果这是来避难，此避难非彼避难。”
“棋风，这几天收到多少帖子，想要来拜访夏岚风？”
棋风皱眉回答：“很多，十来日，装满一间屋子，这还是经过挑选之后的帖子，送来的更多，还有很多，在途中。圣人，荫县那事，根本就瞒不了。再说，事先谁也不知道，夏岚风竟能独自一人，杀了独步和。圣人，夏岚风在利用你。”
宇文炼摆摆手，说道：“无妨，倒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懂得转移视线，通知下去，夏岚风养伤，不见外人。”
“是，圣人。”
棋风领命，紧接着道：“昨日布道院升起金色文气，因为圣人遮掩，大伙都在猜测，圣人是否有新作现世。”
“非也，不是我的新作，是夏岚风师父乐正克大作，等等，这就将其抄录一份，由你们送到奇兰国各大学院中，让院长夫子等人员，细细品读。”
宇文炼也不磨叽，当场将《学记》抄录一份，交给棋风。
棋风读过，受益匪浅，先将文章送到交好的学院院长手中，接着再传到其他院长手里。
传出奇兰国，传到其他六国。
夏岚风悄悄离开布道院，却没有直接离开文丘府。
文丘府学风浓郁，秀才举人比肩接踵，在这里，很少看到连童生都不是的普通人。
独自坐在酒楼一角，点了两个小菜，夏岚风慢慢吃着，竖起耳朵，听着旁人高谈阔论。
“诸位可知晓，夏岚风是何人？”没成想，竟听到和她有关的事情。
“何人，不就是一个抛夫弃家的小人，郑家将其养大，她有本事了，转头就毁了郑家，郑家因为她，全族尽灭，这样的人，在你们嘴里，竟还成英雄。我呸，小人就是小人，也配染指英雄。她有这本事，为何不去源山战场，却躲在荫县那等小地方，欺负普通人。”
众人：“……”他在狗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