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被诸多繁花锦绣迷了眼,更迷了心窍。俨然已将当初与女子许下的诺言抛在脑后。
那女子见张榜时日早过,却始终等不来书生的消息。本以为书生未能得中不愿来见她。而她内心并不在乎他是否高中,只消两人在一起足矣。
女子经过一番波折来到京城,寻找书生下落。为生计考虑,通过他人介绍的熟人帮忙,在街头爿下一间小店专卖豆腐。同时打探书生消息。
哪知,没盼来书生,却等来一个杀手。原来是那心肠狠毒的书生,早知她在此地寻他,恐误了自己官运和富贵姻缘。故而雇佣一杀手欲取她性命。并骗说她系一仇家。
万幸动手前女子向他诉说了前后情形。这个杀手不算冷。对书生背信弃义行径非常不齿。他愿留女子一条性命,由她去衙门击鼓喊冤。
女子惨然一笑。只道这世上男女之情如那豆腐般软烂易碎。既知真相,已无意留在此。亦不愿再与那人揪扯。便要回家乡去。
那杀手也生痛悔之心。遂一路护送女子回乡,并在那里定居下来。这个故事就叫《豆腐情》。”
这个结局众人没想到。遂鼓掌鼓励。而后又对女子专情、书生无耻、杀手义气等问题展开讨论。后又形成个焦点,抛开后续歹行不提,只说那书生选择攀高枝到底对否。
多数人出于谨慎,对这种行为予以声讨。花洒这个显眼包似想表现出点与众不同,便发表高论道:
“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那书生想少奋争二十年,做出更有利自己前程的选择,也谈不上是大错。只是该跟那女子好好交代才对。”
芯儿瞪圆眼睛看着他说:“这还不算大错?起码圣贤书里不是这么教做人的吧?许下的诺言用几句交代就可以轻描淡写带过吗?”芯儿的嘴巴还挺厉害。
花洒不甘示弱道:“这世上男情女爱发下的誓言还少吗?又有几多兑现的?还有说海枯石烂不变心的呢,你信吗?”
“我信!只有花花肠子的人才会不信!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作数的人,你会相信他日后会是一个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吗?”
“一码归一码。历史上不是有个姓朱的,娶了三妻四妾还能倡导灭人欲而留名后世吗?你小小年纪,什么都不懂,还在这大谈感情。真是佩服呦。”
“你找打!你年纪轻轻就如此思想不纯,真替你爹妈惋惜!”
众人饶有兴味地看他二人辩论加斗嘴。眼见愈吵愈烈,忙将他二人劝止。两人还气呼呼地瞪着对方。
染墨心中暗笑。安慰了芯儿一番。又跟花少问道:“你的名字可是父母所取,有何寓意呢?”
花洒缓和口气说道:“我娘生我时,正好久旱逢雨。她说雨珠儿洒满庭院,花瓣晶莹,叶儿翠绿欲滴。遂给我起名花洒。怎么样,听着很有意境吧。”
染墨笑笑道:“若是起名花雨,也十分好听呢。”
“那是不可了。我表哥已把那名字占了。”花洒摸摸头道。
吴少环顾座上,请最后一位讲述者阿赞登场。阿赞也站起身朝大家鞠躬,而后坐下开讲。
“这是个民间传说故事,是我娘亲讲给我的,在她们家乡那边广为流传。名字叫《三生石》。
有一个美丽的小村庄。山清水秀,小河蜿蜒流淌。这里的人们祖祖辈辈靠水而居。有兄弟俩勤劳勇敢,一个捕鱼,一个撑船,日子过得不算富足也很安逸。
有一个邻家女孩清丽可爱。他们自小在一起玩耍。哥俩都很照顾这个女孩。蹚河时,哥哥从这边背女孩过去;回来时,弟弟从那边背女孩过来。女孩自己做的小点心,也会分给哥俩一人一份。
长大后,兄弟俩都爱上了那个女孩。女孩也很喜欢他们。大家都把心思埋藏在心里。因着谁都不想打破这种平衡。女孩无论和哪一个好,另一个都会伤心难过。”
阿赞的讲述朴实无华。宛如在大家面前徐徐展开一幅优美动人的画面。男孩女孩之间的爱情像一抹淡淡的忧愁飘荡在河流上空。
“到了这年夏天。连下暴雨,山洪暴发。冲垮了不少房屋,冲走了沿途的牲畜。还将小村庄压缩成一个越来越小的包围圈。逃也无处逃。眼见村民们都要葬身鱼腹。
村里年长者都在唉声叹气,说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个村子数百年来流传着一个预言。说某一日会遭遇重大水患。只有真诚相爱的男女共同投身洪流中,才能消除洪灾。
村民们想着这则预言。既感到惶恐,又抱有一丝希望。村里不乏相恋中的男女,此时也纷纷退却。有的不忍也不敢共赴滔天洪水,有的认为彼此爱得还不够赤诚,还有的是被父母阻止。
在这种情形下,只有那对兄弟和女孩勇敢站了出来。他们的父母都老泪纵横地看着孩子们。
兄弟俩此时都在抢着说,自己才是和女孩最相爱的人。此前他们从未这样争过。眼下这哪里是争执,分明是在抢夺拯救百姓的机会,并将生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弟兄。
眼看洪水愈发汹涌险恶。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哥哥毅然将弟弟一把推向阿爹,然后拉起女孩的手,和她含泪深情凝望。
在最后回望一眼父老乡亲后,双双携手跳入洪水激流中。
就在那一刻,天崩地裂般,洪水中突然高耸起两块乌黑的巨石,如中流砥柱般将洪水隔向另一条水道。村庄这边的水位慢慢开始下降。
就在大家以为将要平安时,殊不料,洪水中突然冒出一只恐怖的绿眼巨蟒,吐着血红的信子向村民们袭来。很多村民吓得动弹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那位弟弟从身后抄起坚硬闪亮的鱼叉,纵身跳到那块巨石上。在巨蟒朝他张开血盆大口袭来时,他手擎鱼叉弹跳入巨蟒口中,用尽全力将尖利的鱼叉插进蟒蛇的咽喉。
蟒蛇嘶吼一声,跌落水中。紧接着,洪水中又升起一块巨石,与先前那两块巨石并立,睥睨滔滔洪水向远方流去。
村民们眼含热泪看着这惊天泣地的一幕。那三块巨石,就是这块土地养育出的三个好儿女啊。他们如同有了灵性一般,与村民和故土相对而望。
他们永远在一起了!相依相偎,庇佑众生!三生三世,永生永世!”
阿赞讲的这个故事一气呵成。众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不少人都流下热泪。为这感天动地的传说和荡气回肠的英雄品格而激动和赞叹!
大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皆认为这个故事是今日最具震撼力和感染力的。
染墨赞许地看向阿赞。看来他为这次诗文会做足了功课。认真的男孩谁不喜欢呢?
阿赞谦虚地站起来向大家躬身致礼。从没像今日这么动容畅意过。
众人稍稍平静后,染墨问胡玲最近可否有新作写出?胡玲说正在写一本关于爱情亲情交织的小说。主题有点沉重,如大家讨论的,涉及门当户对、仕途与爱情等问题,也有对母子、婆媳关系的刻画。
染墨说期待大作早日问世。胡玲建议染墨可以从办理的讼事案子中选择典型的改编成小说,应该也很吸引人。染墨点头认同。
吴少总结说今日诗文会举办得非常圆满。各位都令人刮目相看。他和胡玲有意将大家的故事润色修改后汇编成一本文集,并注明各作者或讲述者姓名。也算给大家留个纪念。
芯儿等人一听欢呼雀跃。这相当于自己也是个小小作者啦。染墨内心称赞吴少胡玲办事真是妥帖周全。他二人倒是蛮般配的。
眼前又闪过某人的影子。心想啥时候也写写他俩的故事呀。只是眼下貌似正处于瓶颈期。且看后续发展如何吧。
吴少请大家在庭中小坐或走走,等会儿一起用饭。芯儿看看天说,已经出来一天了,她得抓紧回家,怕她娘找。染墨回去也有别的事,便一并告辞。并可送送芯儿。
阿赞犹豫不决,看看染墨,又看看擎胜。染墨心想他难得来一次,今日兴致也颇高,就让他在这儿多待会儿吧。阿赞便欣然留下。
染墨离开前,还是忍不住朝擎胜看了一眼。擎胜也默默注视着她离去。
染墨和芯儿走出庭院。芯儿很开心,今日真是长了不少见识。唯独就是跟花少吵嘴那一段,让她有点不爽。嘴上还说这个家伙好生讨厌。
染墨笑道,我看他倒对你挺有好感呢。芯儿睁大眼睛,意思是有么?染墨说你就是不细心。你们吵过后,他还时不时地偷偷看你哩。
芯儿有点吃惊,而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说这座上之人,还是染墨和胡玲对她最好。以后得多跟她们学习点诗文常识。
说着就到了芯儿家门口。芯儿请她进去稍坐,染墨说不必了。让她早点进去。芯儿扭捏着,还想和染墨说点啥。
这时,一个愣头青从屋内出来,瞅见他俩。见是染墨,立马咋呼道:“你咋跟我妹在一起?赶紧离她远点。”正是芯儿他哥红毛。上次吃了染墨的亏,还记恨着呢。
芯儿一跺脚,抱怨地叫了声“哥!”然后面带歉意看着染墨。染墨笑说无妨。与她道别。
回头又朝红毛怼了一句,“你妹现在比你有水平!多跟她学着点吧。”
然后昂首离去。红毛在后面干跳脚。
染墨在路上回想着今日诗文会盛况。感觉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而有品味。有这样的适意生活,又何需那些喧闹浮躁的消遣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