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个也跟昀笙一样,当年昀儿就是这样往里投了金叶子。
明明身上有铜币,但是偏要说金叶子更灵,谢砚之拦都拦不住。
反而是女孩一愣,一脸疑惑:“我娘亲带我来的时候都这样做啊,说是更灵验。”
谢砚之皱着眉想怎么这么巧,总不能是荣恩侯府在昀儿的带领下,都奉行这等做派了吧。
不过他看女孩认认真真抛进金叶子,闭眼双手合十,一副虔诚模样也不忍苛责,便也跟着投币许愿。
谢砚之现在并没有什么愿望,他虽然和昀笙一起多次来此,但其实也不怎么许愿,只是图个心安。
他的愿望从不寄托漫天神佛,那是他自己的事需要他亲手实现,所以也不愿麻烦小小的瓦猫,这么多年以来,几乎就祝福了个家人们健康常健。
但他也不是没认真许过愿,那时候春日和熙飞花满天,他和昀笙一道。
记得落花粘在她的发尾,令得他注目停留,也引得昀笙狐疑。
于是他收回视线装作思索模样,却忍不住睁了只眼偷看昀儿。
天光给她镀了层金边,勾勒出面容清晰,让他晃了神,只想就此停下让此刻永恒。
于是谢砚之第一次认真地许愿:无论前路如何,他都要和昀儿一道走下去。
谢砚之只能苦笑一声,往事不可追,他合上眼不去看,却满心都是昀笙。
经年痴心妄想不曾随时间褪色,只在游历中磨砺淬炼出更难以启齿的执念,只是当年之事他逾越太多,想来总是踌躇不敢触碰。
他看了看瓦猫像,低头合手,只想昀笙别和他陌路。
“哥哥,你许了什么愿?”女孩把玩着花枝好奇,没等谢砚之说话先自我否认,“算了,娘亲跟我说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祝你愿望成真呀!”
“谢谢。”谢砚之要去牵女孩往回走,结果却见女孩一脸哭相,原来是她玩着玩着打散了花朵,只剩木枝挂着残瓣。
女孩哭丧着脸:“我就是想给娘亲折花才跑来这,树上那枝最好,现在怎么办啊……”
谢砚之摸了摸她的头,左右看看,寻到同样的花树,轻功跃起,轻盈点落站在树枝上。
丛花衬着人,更显得他面冠如玉、意气风发。
女孩在下面抬头望着他,惊讶地张大了嘴。
从前她只觉得自己娘亲绝代风华,举世无双,现在让她有同样感觉的人,要再多一个了。
片刻功夫,谢砚之已翩然落在她面前,将花枝递给她,女孩抱着花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谢砚之牵着她的手回家,路上好奇:“不过我记得山庄附近也有这花,你怎么跑到这来?”
女孩的目的已经达成,由谢砚之领着他,抱着花枝心情大好:
“我娘亲的屋里有个花瓶里总插着这花,败了就要换新的,还就要特意来镇上折的才算数,宝贝得很。最近她好像不太开心,我想送她花,给她换换心情。”
谢砚之欣慰一笑:“你倒是个贴心的,你娘亲一定会开心的。”
他从前来这也折过花,那时候他爱做手工,又是缝娃娃又是编花环,最后都送给了昀笙。
那会儿他趁昀笙不注意,从背后把花环戴在了昀笙头上,惹得人回头瞪他,反倒把他看愣了,只觉得他的昀儿和花是交相辉映,合衬得不得了。
最后花环被昀笙一把扯下,他还可惜了下。后来昀笙拿着扇子,指着他的鼻子,要他别把自己当小孩子逗。
可是谢砚之却想,他也不会对小孩子或者其他人这样,他只会这样对昀笙。
花环后来也不知去处,他也只当是被昀笙随手扔了。
谢砚之沉浸在回忆里,回来家不想被女孩领着走向了荣恩侯府的方向。心下疑窦丛生,这里如今的主人是昀笙,这个女孩怎么会住这里,还是这几年他不在的时候,昀笙换了住处?
谢砚之低头看着女孩熟悉的模样,侧脸的熟悉感愈发浓烈,
心里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几乎让他感到惶恐。谢砚之皱了皱眉道:“忘了问,你叫什么?”
女孩似乎也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抱歉地吐了吐舌头:“哎呀我也忘了说了。我叫谢寻枝,寻找的寻,树枝的枝。”
女孩的话语好似惊雷,叫谢砚之愣在当场,脚步也停了下来。
谢寻枝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好心的大哥哥这是怎么了。
“谢寻枝……你的父亲是……”
谢砚之开口,发现自己竟比想的要艰涩,难以问出口的话也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唤着“小姐”,向他们走来。
谢砚之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他熟悉的人——一直侍奉在昀笙身侧的元绿云团。
看清他的脸,这两位也是一愣,犹豫着目光在两位主子之间打转,而谢砚之的目光已经越过她二人,直直望向她们的主人,昀笙。
昀笙皱着眉,双手环抱胸前,是个自我防御、保持距离的姿态,生生让两人之间的隔阂浮出水面。
昀笙握着已经漆红改名为的扇子,两只手不自觉地收紧。
谢砚之竟看到扇子在轻轻颤抖,显然它的主人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在这一点上,两个人都是如此。
一时间空气几乎凝滞,唯独谢寻枝察觉不到。乐颠颠地甩开了谢砚之的手奔向昀笙,连花带人扑进昀笙怀里:“娘亲——你看这是大哥哥帮我折的花,你最喜欢的!送给你!”
昀笙接过花笑着摸了摸谢寻枝的头,将她转了个身面向谢砚之,折扇敲了敲女孩的脑袋,惹得她抱着脑壳,回头瞪了昀笙一眼,气鼓鼓的。
谢砚之觉得头有点晕,他应该看出来的,如此相似的两张脸,耍性子的时候连撇嘴的弧度都如出一辙,他怎么会看不出来,何况女孩描述的“娘亲”,竟有那么多勾起他回忆的巧合。
谢砚之终于认输承认,自己只是不敢去想那个可能罢了。
但是真正宣判谢砚之负的,依旧是昀笙,那把同根同源的鲜红折扇遥遥指着自己的心口,几乎要将他贯穿。
昀笙对女孩说:“那不是哥哥,差辈了,你该叫伯父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