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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学堂内,光线有些昏暗,凉风通过窗棂肆意的穿梭,十几个学子零星坐着,其中竟然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这群幼童之中格外的突兀。

子婴身着一袭素净长袍,面容平静,眼神温和,他手持书卷,声音不疾不徐,有条不紊地讲解着课程。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

子婴的声音在学堂内回荡,幼童们听得聚精会神,不时低头做着笔记,而那几个老者,表面上似乎也在认真听讲,可眼神中暗却藏着几分焦虑与期待。

他们已经来了很久,还没有和子婴单独的谈过,急需一次私下会面的机会。

学堂里的教书声不停。

子婴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慢悠悠的讲解着。

这些天,这群老者们每天都在处心积虑地试图找机会与子婴单独会面。

偶遇、围堵,无所不用其极。

子婴垂下双眸,阴鸷从眼底划过。

是时候会一会这群人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学堂的窗台上。

幼童们学着子婴的样子诵读着,学堂里的大人们却各怀心思,全都有自己的打算。

终于,授课结束,幼童们收拾书本,鱼贯而出。

而那几个老者却磨磨蹭蹭,没有离开的意思。

子婴收拾好自己的书籍,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说道:“几位长者,若有疑问,可随我来。”

老者们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起身,跟随子婴来到了学堂后的一间小书房。

书房内,陈设简单,一张书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手绘的山河图。

子婴示意老者们坐下,自己则在书桌后落座。

“几位奔波至此,所来为何,我并非不知。”子婴直接开门见山,目光锐利,一一扫过老者们的脸庞。

“如今这世道,乱象丛生,你我皆身不由己。但我有我的原则与志向,若想与我携手,必需坦诚相待。”

其中一位身形瘦削,眼神狡黠的老者率先开口:“公子,吾乃大楚王室之后,虽历经变故,但在旧部中仍有一些威望。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可召集旧部,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另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也不甘示弱:“吾等在北边经营多年,积累了不少财富。钱财乃身外之物,若公子需要,我愿倾其所有,资助公子成就大业。”

老者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展示着自己的优势与诚意,都希望能得到子婴的青睐。

子婴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在暗自思量。

这些老者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需要仔细甄别。

许久,子婴抬手示意老者们安静。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山河图前,凝视着那幅画,说道:“你我皆志在天下,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只为恢复旧制。国仇家恨,各国百姓苦不堪言,皆被暴秦所害,只是,暴秦铁骑蛮横,如今又有那帝君相助,大事难成……”

老者们面面相觑,似乎没有想到子婴会如此坦诚。

他们纷纷紧皱起眉头,想到这几天的见闻,心中猛的一惊。

对方敢这么说,定然是已经摸透了他们的底细。

子婴转过身,眸色深深地看着他们:“既然你们来了这里,想要将我推在最前方,那就要用。”

环视了一圈,最终,子婴的目光落在了一位一直沉默寡言的老者身上。

这位老者,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多地吹嘘自己,只是静静地聆听着其他人的发言,眼神中却透着一种沉稳与坚定。

被盯着的老者微微一怔,随即起身,冲着大家行了一礼:“诸公,在下孤竹国之后,墨胎颉。”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这可是单凭一己之力,独抗山戎上千年的孤竹国!

更有宁愿饿死首阳山也要坚决的拒食周粟的伯夷和叔齐。

孤竹之后颜氏出嫁女中更是有两位养出了孔子、墨子两大贤圣。

“请先生助我!”

子婴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众人这才纷纷回神,全都目光热切的看向墨胎颉。

得此人,可抵万军。

墨胎颉无视他人的注视,只直直的和子婴对视。

“吾听说,你是魏昭王魏遫遗落在外的血脉之后,魏熙恪,此事可真?”

子婴面无异色,认真且郑重的点了点头,“是。”

墨胎颉的嘴角勾起,复又坐回原处,“那便无事了。”

闻言,子婴也轻笑一声,两人皆不再言语,却似乎有什么已经在他们之间形成了默契。

其他人见此,全都着急了起来。

魏熙恪?这人的真名竟然是这个。

他们来到此处这么久,才堪堪探出这人的魏国身份。

这墨胎颉竟然如此神通,连名字都探出来了?

面带微笑,默默给自己添了一杯热茶的子婴,也在暗暗沉思。

他这身份只有少数人知道,从未对外言明,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旧魏?

还是村子里?

想到此处,子婴的双眼微眯,又赶忙低下头,遮掩住自己脸上的狠厉。

当初,皇伯父从投诚的魏家之人口里得知了魏昭王魏遫可能有血脉遗留的事情,便顺此布局,为他捏造了魏熙恪这个身份。

自他来此,甚少说出这个名字。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怎么听说,魏王之后,如今已经有很多投入那国师门下,投贼之意天下皆知?”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惊醒了沉思中的众人。

子婴也从思绪之中回神,轻蔑的一笑,“贪生怕死之辈,我在此,便是要说与世人皆知,吾魏之风骨尚在,并未死在那场灭国之战当中。”

“好!”墨胎颉大赞出声,于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当初,周代商兴,他孤竹重义,不认那周王,结果周人断他退路补给,他们只能像一座孤岛一般,抵抗山戎。

哪有什么天生的机械之力,不过是他们物贫人少之下的迫不得已罢了。

后来,一遭国破,族人零落至天下各处,改名换姓,天下不闻墨胎氏久矣。

如今,经历了周落天下之乱,族人们也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气节,大多人已经沉湎在了大秦一统天下太平的幻梦之中。

岂不知,兼爱非攻,非攻为次,兼爱为本。

如今的一统,终究也会如那神光一般,美则美矣,却也短促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