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午后,两个年轻人又瞒着大人幽会,互相拉着手亲的面红耳赤,难解难分。
杜以珺开门看个正着,顿时气急败坏,呵斥咒骂张口就来。
“你……你……你们……无耻、放肆!”
“方书心,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
“说了多少次,皇亲贵戚、天皇贵胄,你的身份,牵连不得。”
“你是班国人,你的根在顿城,要和他牵连,你就只能留在晔城,回不去了!”
杜以珺怒吼着,咆哮着,顺手拿了竹条就往女儿身上打。
一下下挥舞,呼啸声过。
竹条打在背上,她噙着泪,一声不吭,却丝毫不躲。
怯弱,却又固执,认准了就死不悔改。
薛星铭把人往怀里一搂,皱着眉道:“珺姨,我会娶她的。”
一句话,更气得杜以珺说不上话:“娶她,小小年纪真是有本事,你空口白话,说娶就娶吗?”
“我去找我爹。”
“就是找天王老子也不行!”
杜以珺慢慢泄了气,竹条丢到一旁,拖着步子进屋,嘴里念念叨叨:“你们都像爹,都是好样的,我管不了了……”
“阿娘……”
书心呢喃着,心中不安。薛星铭便搂着胳膊哄:“没事的,过会就好了,她这是不反对了。”
然,谁也没想到杜以珺气性仍那么大,一点忤逆都受不了,过了没两日,便故去了。
大夫说是身体亏空,气急攻心,总之就是回天乏力,神仙难救。
“阿娘……”
“嗐,小娘子,趁着人还清醒,最后说几句吧。”
书心说不出话。反倒杜以珺,奄奄一息,还拉着姜婶恳请:“姜姐姐,我不行了,劳烦你帮书心找个好人家。”
气息越来越虚,没一会便断气了。
书心慌张无比,手足无措:“阿娘,你别吓我,你会没事的。”
她握着阿娘手,不住的恳求,可是她再也不回应了。
不久前,阿娘还问她:“书心,你觉得现在的日子好吗?”
她念着星铭,害羞的点点头:“阿娘,书心很喜欢晔城,这里的人很好,不会赶我们走。”
阿娘当时笑了一下,摸着她的头发,像多年前似的,将她的脑袋贴在胸前:“书心长大了,还想去顿城找爹爹吗?”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试探着提醒:“阿娘,爹爹在慈恩寺。”
“是啊,在慈恩寺。”
阿娘感叹着,捋着她的头发,轻声又重复了好几遍。
“书心想在晔城,留在晔城也挺好。薛将军功力不浅,在他守护下,总会过些安稳日子。”
“阿娘。”
那时总觉得不对劲,又看不明白。她一直以来,都太胆小、太怯弱,现在书心猛然一跳,难道生死之事,阿娘也早就有预感了吗?
以前爹爹说阿娘聪慧,能掐会算,连十年不见的郑叔叔都说她女中诸葛,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死呢?
“星铭,我阿娘没有死,她一定没有死。”
“你帮我找大夫,她肯定没有死。”
星铭躲到一旁不敢看,指示府里的侍卫将人弄晕。
迷香一燃,书心缓缓发困、睡着。
梦里则是不住的疑惑,她和阿娘相依为命十多年,什么病啊灾的都过去了,怎么会在安逸之时没了呢?
是的,那是梦,醒了就好了。
于是书心又陷入另一个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所有人都对她呵护备至,爹爹在,阿娘在,邻里欢笑着和她打招呼,画面一转,又出现了年幼的星铭、瘦竹杆。
“阿娘,我怕。”
她醒了,四周空无一人。
她搂着阿娘的手臂,紧紧贴上去,仿佛听见细柔的回音:“书心,不怕。我去找你爹爹了。”
可是她怎么能不怕呢?
往常能回应她的阿娘,变得冷冰冰的,躯体僵硬,肌肤也没有弹性,握得紧了,胳膊上便凹陷下去,成了一个浅浅的坑。
“阿娘!”
“阿娘!”
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平巷里的哭声震耳欲聋,悲痛之音久久不绝。
瘦竹竿挑着他的竹筐送了两筐纸钱,完了坐在墙头感叹:“可怜哟,死了娘哟。”
*
将军府里,薛大成正在校场练习武艺,却是心不在焉,他心里想着儿子非娶不可的言辞,正发愁要不要成全。
只见一中年女子,双刀接连攻来,薛大成节节败退。那女子约莫三十来岁,长相清丽,却耍得一对大刀,刀刀凌厉,颇有气度。
“将军,还心不在焉,我可要赢了!”
薛大成闪身躲过,松懈了手上的兵器:“不打了,不打了,这熊孩子的事,实在叫我忧心。”
女子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将军,有何忧心?小郎君年岁还小,未必真心,若是极力阻挠,怕是适得其反。”
她收了双刀,向薛大成走来:“如今杜娘子离世,凭方小娘子一人,怕是难以料理,你不如央前他去,假意允许,等到两三年后,守孝结束,以小郎君的性情,怕已经忘了一干二净。”
薛大成拍手称快: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本将军作为杜以珺旧友,她现已离世,我稍加照看也是应当。”
说罢,薛大成立即招呼了府里的侍卫,“邓卓、杨替,你二人跟着少将军,若他要帮人筹办后事,你俩便照看着。”
二人领命,薛大成笑盈盈的看向女子,“待他回来,我便送他去军营,过两年,等星铭这孩子忘了,再给他说一门合适的姻亲。”
愁事已消,二人又耍起了大刀,声音呼啸,一刀砍来,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