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对这两条街的人来说也许是这辈子最惊恐的一个夜晚。
边城守军将两条街的人赶出院子,在街道两边站成排。
沈大将军举着长刀,当着他们的面,将一个回答盘问时,吞吞吐吐的人当场斩杀。
鲜血就喷洒在正街的石板路上,空气中散发着的血腥气更是让隔得近的几个人当场作呕。
这招杀鸡儆猴,吓得所有人跪倒在地,一个个哭求着喊冤。
沈御的刀刃上还滴着血,“给你们三息时间,再不老实交代,你们所有人……全都跟他一个下场!”
一听这话,跪着的百姓纷纷开始磕头。
沈御沉着脸,不为所动,只冷漠的开始倒数,“三……”
也许是真的被吓怕了。
百姓从开始的求饶,渐渐开始互相揭短、质问。
“刘三,是不是你?昨天我看见你鬼鬼祟祟的扒隔壁家的墙头。”
“李二,你就承认了吧,今早上就是你偷的老周家的鸡!”
诸如此类,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御面色更冷,锐利的目光扫过去。
“二……”
眼看给他们留的时间越来越少,百姓之间的指责也越发白热化。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做了奸细,我求求你了,就站出来认了吧。你不出来,我们都得死!”
“就是啊,咱们街坊邻居多少年了,你就算不管我们,你也有家里人吧?”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家里人也跟着你一起死?”
百姓们几近崩溃,纷纷抱住身边的家人,一时之间场面既混乱又可悲。
吴太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冒出汩汩冷汗。
这可是两条街,几百号人。
他一边擦冷汗,一边低声下气的去劝沈御。
“沈大将军,您可别冲动啊。就算这里面有奸细,你也不能把所有百姓都杀了吧?”
“您征战多年,才积累的名声,可不能毁于一旦啊!”
“为了个女人,您要是干出屠戮百姓的事,回头圣上知道了,都不会轻饶了您!”
“就连安定王府也必定会受连累,您想想王爷,想想将军府老太太……”
吴太守嘴巴都快说干了,可沈御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只是充满戾气的问了一句。
“对,我征战多年,为朝廷赴汤蹈火,无数次生死悬于一线,不可谓不忠不勇,可是……”
沈御眸光暗沉,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质问。
“我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她若出事,我要这些虚名,有何用?”
一席话,让周围一众人都震惊不已。
别说其他人,就连沈御自己,何尝不心惊?
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
他举起长刀,刀刃上的血顺流而下,落在他的指间,留下刺目殷红一片。
边城守军的将士们,也跟着举起长刀。
每一把长刀之下,都是一个无辜的百姓。
只要沈御一声令下,上百人就会人头落地。
冷血。
残暴。
疯狂。
将上位者对下位者生杀予夺的权利,体现得淋漓尽致。
沈御轻仰着头低吼:“三……”
眼看他就要落下长刀,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有胆小的已经恐惧的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颤颤巍巍的人影站了出来。
“是、是我……”
沈御循声望过去,就见一张不甚出众的脸。
那是一个腰间系着围裙的年轻人。
有人眼尖,立刻认出了他。
“他不是医馆的伙计吗?怎么会是他?”
“原来是他啊,是他的话,也不奇怪。你们不知道,他是逃难来的边城,他家里老老小小都被漠北人杀光了。”
“前些日子他托媒婆去提亲杀猪匠的闺女,杀猪匠嫌他穷,要让他准备一百两银子才肯嫁闺女。”
“他定是为了钱,才铤而走险做了奸细。”
不得不说,群众的力量就是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分毫不差的还原了医馆伙计出卖温婉行踪的原因。
沈御提着长刀走到医馆伙计面前,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医馆伙计浑身吓得发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沈大将军,我该死!我该死!”
“您是守护边城的大英雄,是杀漠北人替我们报仇的大将军!”
“早知道小婉姑娘是您的意中人,别说一百两,就是一千两,一万两,我都不敢干。”
沈御阅人无数,自然看得出医馆伙计这番说辞是发自肺腑。
可,做都做了,这些说辞早就毫无意义。
“说!你把消息卖给了谁?”
医馆伙计不敢再有半分耽搁,“是、是无月书肆的老板。”
“无月公子?竟是他!”
沈御瞳孔一阵瑟缩,“他带着人是怎么逃走的?”
医馆伙计不敢隐瞒,“医馆旁边的巷子里,有个地洞,是我连日挖出来的,地道另一头通向医馆后院,从后院出去,就是南街。”
闻言,沈御握刀的手颤了颤,再抬眸的时候,眼眶竟变成了猩红的颜色。
“山水,你带人善后。”
他吩咐完,扔下长刀翻身上马,领着一队轻骑往医馆赶去。
沈御离开以后,山水名人将医馆伙计收押。
吴太守气势汹汹的来到山水跟前,指了指远处倒在地上的尸体。
“山水校尉,这可是寻常百姓,被沈大将军一刀砍了,你让我怎么跟百姓们交代?怎么跟朝廷交代?”
吴太守不敢在沈御面前放肆,可在山水面前,他又重新找回了边城太守的派头。
山水瞧他这欺软怕硬的模样,便鄙夷的道:“这话,你怎么不敢跟大将军说?”
“……”吴太守清了清嗓子,“总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是边城太守,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滥杀无辜百姓,这件事我一定要上报朝廷!”
山水一点儿没被吴太守的虚张声势吓倒。
他冷笑一声,大步走到那具尸体面前,弯腰捡起滚落的头颅,又提着头颅折回吴太守面前。
山水将鲜血淋漓的头颅往吴太守面前一怼。
“您说这是无辜百姓?”
吴太守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正要说话,却突然把看清了头颅的面孔。
山水语气很淡,“这是死牢里的死囚,原定明日问斩。将军不过是提前送他上路而已。有咱们将军亲自替刽子手行刑,吴太守还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