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娘娘,请入内。”
清禾低头,恭敬施礼。
谢遇淑微微上扬嘴角,略带鄙夷地向贤妃翻了个白眼,随后率先迈入殿内。
贤妃的面色稍显阴沉,但很快恢复如常,她端庄地跨过门槛,步入殿中。
待众妃依次就座后,徐舟野才不紧不慢地从内殿走出。
众妃见徐舟野现身,即刻起身施礼。
“臣妾\/奴婢给皇后请安,皇后万福金安。”
徐舟野微微颔首,而后缓缓行至主位坐下,挥手示意她们入座,继而不动声色地看向丽嫔,似笑非笑,道:“丽嫔的脸可见好了?”
丽嫔闻此,脸色霎时变得阴沉,她紧紧捏着手帕,咬着嘴唇说道:“回殿下,臣妾的脸已无大碍。”
徐舟野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道:“如此甚好,本宫尚担忧会有损丽嫔的美貌。”
丽嫔的脸色愈发难看,却仍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妾无妨。”
“即便有事也不敢言啊。”谢遇淑嗤笑道。
丽嫔交叠的手略微一顿,看向谢遇淑的眼神带了几分厌恶,“贵妃姐姐说笑了,嫔妾自知卑贱,是死是活全凭皇后做主,嫔妾也不敢多言。”
徐舟野一脸淡漠地坐在那里,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那平静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谢遇淑一双美眸似笑非笑,其中深意让人难以摸透。她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丽嫔,过了几秒后才懒懒开口说道:“丽嫔啊,这说话可得谨慎些。你要是没犯错,皇后又怎么会无端端地处置你呢?”
丽嫔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最终只能选择沉默。她求救般地把目光投向贤妃。然而,贤妃的表情十分冷淡,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她的求助一般,对其视若无睹。
丽嫔见状心灰意冷,垂眸不语。
谢遇淑将两人之间的微妙洞悉得彻彻底底,面上的笑意愈发深沉。她趁机讽刺道:“哎呀,南华真人诚不欺我,今日总算让本宫领教了什么叫‘筌者得鱼而忘筌;蹄者得兔而忘蹄’,你说是吧,贤妃?”
此语一出,众妃皆心领神会,不敢多言。
徐舟野微微一笑,心中自是清楚舒贵妃此言是在暗讽贤妃忘恩负义。当年若没有丽嫔,贤妃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近太后。彼时的贤妃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其家中父兄也远不如现今这般在朝野中占据重要地位。
贤妃目光一凝,眼底阴鸷转瞬即逝,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主位上的人,又看向谢遇淑,沉声道:“妹妹才疏学浅,不明姐姐所言何意,倒是姐姐……莫要忘了今日之殊荣因何而来。”
站在谢遇淑身后的宫女芝兰闻此,面色多了几分担忧。她听懂了贤妃的言外之意,是在提醒自家主子,能有今日全仗陛下当年保下了她的性命,也在告诫主子莫要忘却与一侍卫闹得满城风雨的丑事。
徐舟野眼神微变,目光落在谢遇淑身上。
他对谢遇淑的经历亦有所耳闻。
前世他未曾关注过她,谢遇淑也未曾寻他麻烦。他偶然从宫人口中得知,谢遇淑还是淑妃时,便与一位御前侍卫来往过密,被身为贵人的林氏,即如今的贤妃发现,她未加思索便向太后告发此事,且添油加醋,致使最后侍卫被处死,淑妃也因此降为嫔,被褫夺了封号。
而后林氏在丽嫔的协助下,加之太后的赏识,一跃成为妃位,其家族亦随之受益,尤其是她的父亲,从侍郎之职逐步登上丞相之位。
徐舟野心知,这一切背后,定然少不了太后姜氏的推波助澜。准确来说,所有人皆是她的棋子,局面的走向亦是她在操纵。
不仅如此,或许当年谢遇淑的父亲并无贪污受贿之举,而是遭人蓄意陷害,含冤而亡。
而姜太后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在除掉对她自己有威胁的政敌罢了。谢氏一族一向是保皇党,忠心不二,而对于一心想架空皇权的姜太后而言无疑是个祸患,既然拉拢不了那便只能除而快之。
到底是个可怜人。
徐舟野收回视线,不由地对其心生怜悯。
再仔细一想,他又生了些许愧疚。
上一世的谢遇淑也是无意之间帮衬了他许多。只是人家甚少与他走动,而他又对诸事漠不关心,不怎么去注意有这么个人在替他说话。
徐舟野暗自叹息。
现在才发觉人家的好,着实可笑。
气氛一时静默了半晌,贤妃面露忧色,对着谢遇淑关切问道:“贵妃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妹妹哪里说得不对惹姐姐不高兴了?”
这一出声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齐齐地看向谢遇淑,都在期待会发生点什么时,谢遇淑只是淡淡地看了贤妃一眼,语气尽是轻蔑:“本宫只是突然想起一事…诸位应该也略有耳闻,曾与贤妃妹妹要好的叶氏,一夕之间不仅被打入冷宫,还……”
话到此处,就不再继续。
恰到好处的停顿,着实引人遐想。
众妃开始窃窃私语,皆在猜测叶氏缘何已故。
就连徐舟野也怔愣一瞬。
要是谢遇淑不提,他还以为叶氏只是被囚于冷宫罢了,哪会想到她已死。本想着到时候派人去趟冷宫好好“招待”她一番,毕竟这人也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贤妃脸色稍沉,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微笑着说道:“叶氏落到这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主意都打到陛下身上了,死亦是便宜她了。”
谢遇淑冷笑一声,不再理会贤妃。
众妃闻听贤妃所言,不禁一阵唏嘘。仿若叶氏于她,不过是弃如敝履之物,全然不顾昔日情分。
尤其是丽嫔,至此才看清贤妃的真面目。无论叶氏亦或自己,不过都是为她铺路的工具罢了。
用罢则弃之如遗,甚或落井下石。
过河拆桥之谓,实非虚妄。
丽嫔暗自切齿,黯淡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怒与恨。
徐舟野嘴角微扬,将此景尽收眼底。
他环视众妃,沉声道:“叶氏之事,既已过去,便莫再提。当务之急,乃太后寿辰,望诸位竭力,以悦太后。”
谢遇淑应和道:“殿下所言极是,然往年宴会皆由贤妃操办,今年有殿下在,不知这……”
贤妃闻之,面色一沉,不满地睨了谢遇淑一眼,对上徐舟野时又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既有殿下在,诸事自当由殿下定夺。”
徐舟野微微一笑,缓声道:“往年皆赖贤妃操持,想必太后甚为满意,今年的宴会…亦烦劳贤妃了。”
众人皆面露惑色。
如此展露身手之机,皇后竟当众推辞。
谢遇淑似有所悟,转而轻笑道:“正好,数日后太子归返,也可在太后面前尽了一番孝心。”
徐舟野颔首,“贤妃意下如何?”
贤妃神色未改,起身施礼,“愿为殿下分忧。”
徐舟野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对着众人说道:“今日便到这吧。”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臣妾\/奴婢告退。”
待人散尽,徐舟野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呢喃:“倒不如多睡会儿。”
清禾忍俊不禁,“奴婢就知道殿下受不住。”
徐舟野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这种场合他依然不喜。
清禾表示理解,“殿下累了便回去休息吧。”
“不累。”徐舟野摆手拒绝,“看看时候,大哥也快下朝了,你去让小厨房做些吃的来。”
“是,奴婢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