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子爷恐怕已经要带着圣旨驾临了,还请父亲早做决断。”金影说完,赵渊便轻飘飘说道。
若是这案子到了他这位大理寺卿的手里,转头查出白婉意有问题,赵霁云必定要疑心他觊觎世子的位子,故意陷害赵澈。
可这事儿是圣上手底下的人查出来的,赵渊说破天了,也是受连累的侯府诸人之一。
赵霁云眸光冰冷地看向地上楚楚可怜的女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母亲药膳里的毒,也是她做的手脚?”
金影当即回禀道:“如意姑姑已查出,大少夫人身边新提上来的大丫鬟,同白侧妃身边的郁金有牵扯,今儿给老夫人送药膳便是郁金出的主意。”
赵澈自不信白婉意是这样狠毒的女子,连忙替她分辨道:“请父亲明鉴,婉意她柔弱善良,连一只蚂蚁也不肯踩死,又怎会干出下毒行凶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想来是太子爷为着打压四皇子,才故意在圣上跟前演了这一出戏,还请父亲亲自面圣分说其中利弊!”
“莫要叫四皇子受了连累,也影响咱们侯府的前程啊!”
太子和四皇子相争,反倒要连累白婉意这样的弱女子,听起来也并非不可能。
可武安侯作为臣子,哪怕是他自己本人成了夺嫡的牺牲品,也是断然无法反抗的。
圣上怎会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反倒听朝臣的挑拨呢?
更何况如今牵连的只是白婉意这样一个妾室?忠义伯的女儿又不是他武安侯的亲女儿。
赵渊更是心下一哂,跟着精明睿智的太子爷是委屈这些个草包了么?倒还想跟着四皇子奔前程。
白婉意亦知此时自己的命运全在赵霁云手中,凄然道:“还请侯爷明鉴,妾绝做不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
赵霁云最是稳妥保守的一个人,他定然不愿意为了个白婉意触怒圣上,可此女是嫡子的心尖子,贸然处置了恐怕要叫儿子同自己生分了。
恰此时,许侧妃身边的婢女银杏,鼻青脸肿地奔了出来:“还请侯爷为我们娘子做主啊!”
“我们娘子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却被白侧妃命人缢死了!”
“她们害了许侧妃,连奴婢也不肯放过,若不是奴婢会水性,如今便是后院池塘里的一具浮、尸!”
赵霁云眼前一黑,许侍郎的女儿怎么也死在他府中了?
还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那可是他们盼了许久的重孙子啊!
崔清雪一听,许月琳竟然有了身孕,怪不得白婉意一心要推她出来顶罪,原来根本是嫉妒心作祟!
生怕许月琳生下长子,压她白婉意一头!
“你这个毒妇!”若不是经年的教养,崔清雪恨不能亲手上前掌掴白婉意。
赵澈望向白婉意,地上的女子楚楚可怜只知道哭着摇头:“阿澈,阿澈你信我,我没有害过她们……”
可跟着银杏过来的还有玲珑和明月二人,她们皆是经年跟着伺候赵澈的,最是叫赵澈信重不过。
玲珑面色哀戚道:“世子爷,这个奴婢说的是真的,若非妾和明月姐姐在池塘边给您绣汗巾子,恐怕还撞不见他们害人的这一遭……”
白婉意失势,她们乐得补上一脚。
如今许月琳也死了,再把白婉意弄走,那清风院岂不是她们二人独大?
白婉意瞧着赵澈眼中露出犹疑,当即便慌了:“阿澈别听她们胡说,她们就是嫉妒我同你亲近,想要赶走我……”
可满院的人,他的父兄,他的母亲,他身边伺候的奴婢,当今圣上,无一人不在说地上的这个是蛇蝎妇人。
她狼狈扭曲的面容让他觉得陌生,她眼里的怨毒叫他觉得心惊。
“许家女肚里的,也是我的骨血……”赵澈失魂落魄地说出这句话,“你为何要……”
白婉意在他心中一向温柔善良,不染尘埃,为何要赶尽杀绝?
赵霁云则是满面死灰,中书令之女,户部侍郎之女,皆折在他嫡子的后院。
哪怕是他将这侯爷的位子传给赵澈,在朝中被这二人敌对,只怕他也坐不稳。
饶是再痛心,他也只得下令将儿子送去别院反省,只等风头过后再接回来。
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白婉意,当即便被人灌了毒酒,七窍流血而亡。
赵霁云只希望自己动作够快,希望上头对他的这番处置满意,好保住这侯爵的位子。
哪怕是传给庶子呢……
赵渊立在廊庑下,瞧着这府中的乌糟事儿,缓缓想起那个被他留在驿馆里的小娘子,只觉得心里发酸。
他走时,她还红着眼眶,顾不得同他置气,便匆匆忙忙吩咐她的人替自己想法子,要救祖母一命。
时人都说商人为贱,可小娘子眼底的那份干净纯粹,比这高门大户里的娘子主子们,不知道要贵重多少。
又过了一日夜,赵霁云和赵渊亲自去宫里请罪,宫里头并不苛责,反而赐下许多解毒之物,叫老夫人一直吊着一口气。
又一匹跑死的千里马出现在门前,却是沉香亲自送了一匣子雪莲来。
“娘子说,不够还有。”小小的少年面色苍白,十分豪横地将匣子塞到赵渊怀里。
匣子一打开,便是五株饱满新鲜的雪莲,拿天山顶上铲下的雪煨着,用特殊的材质保温,一路疾驰到了此处。
如意姑姑连忙接了,匆匆命太医制成药给老夫人服用。
香雪阁的杏儿等在白鹭堂门口,一见沉香满面疲惫地走出来,拧了他的耳朵道:“娘子手底下没人了不成,你才几岁,强出头领这差使做什么?”
沉香蹙了蹙眉:“他们,没我快。”
白鹭堂里的光景凄凄惨惨,杏儿这才不念叨了,领着人往香雪阁后头走:“蓉娘煨了肉羹,还炖了一只大蹄髈,真是便宜你了。”
赵渊定定地瞧着二人,恍然想起,夏日里他在城外撞见的青色油篷马车,里头也坐着一个奴婢,说话便是这样的腔调。
这般算来,连老夫人屋子里的老参,都是沈青棠送的?
一时间心里鼓、涨、涨,暖融融的。
感动了一会儿,便想起自己在亭子里还同她呛嘴,问她“凭什么”叫他护着她。
啧,这事儿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