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影拿着字条大踏步走进来,面色十分凝重:“老夫人此刻还昏迷着,宫里的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回天无力……”
沈青棠眼睁睁瞧着赵渊一贯挺拔的身影一颤,便听得沉郁的声音道:“备马,我去求圣上赐药。”
冷眼瞧着,府中诸人,赵渊只与老夫人亲近,情分比同侯爷、安氏的要深得多,也无怪他如此焦急。
沈青棠急急下榻来:“宫中多是滋补之药,未必有解毒的,可知老祖宗中的是什么毒?”
因着腰腿酸软,足尖刚踩到绣鞋,她便跌坐回了榻上。
金影瞧了一眼赵渊的面色,方艰涩地说道:“太医辨不出来……”
沈青棠紧紧咬着唇,一息后眸色一亮:“雪莲!雪莲可解百毒,爷去宫里问问有没有雪莲。”
“便是资质次一些的雪莲也不要紧,佐以老参先吊着一口气。”
“妾的人去了滇国进货,所进之物便是极品雪莲,可不知何时到边境……”
中毒昏迷非同小可,若是急性毒药,恐怕捱不过今日。
正说着,窗扉被人敲响,姜熙唇红齿白的容颜露了出来:“我命沉香去接应了,本就是近日要到边境的。”
“十匹千里马已在门口,请赵寺卿先行。”
赵渊冷冷地看向姜熙,他丝毫不怀疑,只要沈青棠点头,姜熙会立刻带她远走高飞。
可榻上的小娘子满面焦急不似作伪,那双杏眸急得红彤彤的,好似兔子一般。
“九镜司墨锋,你亲自带人去东宫,求雪莲。”
九镜司武艺最高强着乃是墨锋,尤其轻功卓绝,在先前同沉香姜熙等人打了几场之后,又得了进益。
“是。”一道黑影投入夜色中,一瞬便不见了身形。
“呆在此处,不要乱走。”赵渊沉声道,挥手命暗卫留下护着她,以免斛谷鄢杀个回、马、枪。
武安侯府中已乱做了一团,老夫人用了晚膳后便吐血不止,而后立刻昏厥。
见惯了大场面的如意和朱槿二人骇得面色苍白,急急叫人去请侯爷入宫求医。
宫里的太医细细检查一番,额角冷汗直流:“恐是几种相冲的毒药下在了一处,不可轻易用解药,否则解了一样便会激发另一样。”
如意姑姑听罢腿脚一软:“可还有法子缓解?”
能缓一刻是一刻,再怎么着也不能叫大郎君连老夫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老朽只能先施针护住心脉,可老夫人年迈,恐……”太医说着,面上十分为难,若是老夫人底子差些,恐怕针还未施完便一命呜呼了。
“施针便是,老夫人每日饮老参泡做的汤水,身子比寻常老者强健。”青娘亦守在一旁,她最为了解白鹭堂内的饮食用药情况。
白鹭堂内忙着救人,崔清雪转头便把白婉意拽了出去。
“说,是不是你!”一府主母身上气势凛冽,那双染了风霜的美眸似乎可以洞察人心。
她和崔媛皆轮番掌过家,白鹭堂的一应用度从未出过差错。
而白婉意新近掌家,老夫人这儿转头便出了纰漏。
白婉意眸光一闪,气定神闲道:“老夫人是大房的倚仗,她若没了,婆母不该高兴才是?”
“今儿老夫人喝的药膳汤可是大嫂呈上去的,虽则里头的药材是从府里取的,可怎么也赖不到妾身上。”
崔清雪一听,虽然话语中遮遮掩掩的,可下毒手的定然就是这个白家女,她儿子的心尖子!
崔媛本也不会亲手做药膳给老夫人吃,只因崔清雪将掌家权给了白婉意,这才急了眼,想在白鹭堂献殷勤,求老夫人将掌家权分一部分给她。
归根结底,还是大房二房因着掌家权斗了起来,才给了白婉意可乘之机。
“你当白鹭堂那个掌事姑姑是吃素的?”
“澈儿的庶兄,可是太子爷手底下的大理寺卿!你竟敢在他的地界儿耍这种小聪明……”
崔清雪真是恨不能将白婉意一刀结果了,白婉意既然敢下手,那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二房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为今之计,要从二房里推一个人出来顶罪。
大房的崔媛必定是要吃挂落的,如何处置端看赵渊的脸色了……
“叫许侧妃过来。”崔清雪压了压怒火,吩咐素仪去箐月院请人。
赵澈那样宝贝白婉意,绝不会眼见着白婉意为千夫所指,事到如今,只能牺牲那个许家女了。
白婉意一笑:“便不劳动婆母了,妾方才听闻,许妹妹已畏罪悬梁了。”
崔清雪脊背一寒——她早就知道二房逃不脱了,便借着这个机会除去了许月琳。
真是好算计,好狠毒。
“婆母莫要动气,左右与咱们不相关,咱们只要好好护着世子爷便是了。”白婉意温柔一笑,伸手轻挽崔清雪的手臂。
东宫得了墨锋的消息,当即便将皇后赏赐的并蒂雪莲取了出来,虽不算品质上佳着,到底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天色熹微时,两匹快马停在武安侯府正门,人从马上下来时,马匹当即倒地,口吐白沫而亡。
赵渊将马鞭一扔,便飞身往白鹭堂掠去。
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大圈人,见了他满面寒霜地进来,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他拿了严刑逼供。
谁都知道祖孙二人情分不比寻常。
如意姑姑正给老夫人喂了雪莲,又在老夫人嘴里喂了老参。
一瞧见赵渊,便如寻到了主心骨一般,当即便跪了下来:“求大郎君彻查,老夫人无辜遭此横祸……”
赵渊上前唤了两声“祖母”,榻上白发苍苍的老人面色寂寂,唇色仍是浅紫色,毒素仍在她体内肆虐。
“东宫送了两株雪莲救急,否则此时……”朱槿姑姑神色尚算镇定,用帕子擦了擦老夫人的嘴角。
“太子爷已入宫去了,想来是去问圣上,看看可还有旁的解毒药材。”墨锋亦禀道。
赵渊只觉心下一片空落落的,颓然坐在榻边,竟不知该如何帮帮自己的亲祖母。
侯爷不缺子嗣,安氏厌恶他,他自小便在老夫人膝下长大。
眼见着自己做了官儿,老太太还未享几日清福,便被人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