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之上,一名府衙小吏端坐。
刽子手凶神恶煞,捧着鬼头刀,矗立在台上。
靠近高台,满是府衙衙役。
亲兵、守军则是在外围防卫。
楚璟修眉头紧锁。
他可是凌云总领将军,怎会只派一名小吏监斩?
而且,他可是军职,怎会由府衙来处置?
终于,他看到了涂一乐,奋尽全力,想要质问。
怎奈口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涂一乐缓步上前一些,高声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已经被解除军职,你已经只是庶民。”
楚璟修闻言,身体不断疯狂晃动起来。
他自知难逃一死。
但在临死之际,他想作为将军,被军法处置。
怎奈,却是按照庶民犯罪的规格。
唯一有所区别的,便是周围无比愤恨的百姓,还有满是怨气的将士。
监斩官站起身,高声宣读起来:
“死囚犯卢景休,冒充楚凌云后人,贿赂朝中大员,得会试、派职之便。在凌云城期间,妖言惑众、蛊惑民心、迷惑守军、鱼肉百姓、乱我军心。”
监斩官无比严肃,缓步来到楚璟修近前。
与其他两位官吏一同,进行查看。
楚璟修怒目圆睁,紧盯面前之人。
若放在以前,他们无不是在楚璟修面前阿谀奉承、摇尾乞怜。
而现在,三人均是面沉似水,毫无怜悯之情。
“现已验明正身。即刻……”
“大人,时辰还未到吧?”
台下,张松立一身便装,高声说道。
监斩官只扫了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相府总管。
“是啊,时辰还未到。”
监斩官看向张松立,微笑点头示意。
此时,刑场上官兵、衙役分列,让开了一条道路。
百姓们面面相觑,随后大骂着走向前来。
又是一阵铺天盖地杂物,扔向高台之上。
楚璟修跪倒在地,任由杂物不断落在身上。
他不躲不闪,如行尸走肉一般,承受眼前的一切。
楚璟修心中已经没有旁的想法,一心只想快些,一刀下来,结束他的生命。
十余年前,当他在濮南,第一次步入王府,见到这世间不可想象的奢华。
他的心中便种下一颗种子,要出人头地。
作为世子伴读,旁人多是礼遇有加。
但毕竟只是个伴读,也难免少不了欺辱谩骂。
他便想着,要做人上人。
幸而有濮南王的计划,他便义无反顾,表决心前往。
经过濮南王的运作扶植,他终于如愿以偿,当上总领将军。
他本以为此生就此达成所愿。
可是,那种众星捧月、财富唾手可得感觉,再次令他野心爆棚。
楚璟修原本以为,就算是事败,他亦是大将军。
殊不知,涂一乐将这一切击得粉碎。
涂一乐端坐在远处,身旁满是侍者、官吏和护卫。
他看着远处,快被杂物淹没的楚璟修。
一切的一切,正如他所想。
敢伤害韩影、聂灿灿?
以为一心赴死,就能坦然面对?
杀人而且要诛心。
涂一乐深知,人,到什么时候,都会有所图。
哪怕是死到临头的楚璟修。
时辰已经过去许久。
监斩官不时望向身后涂一乐方向。
没有得到明确指令,他是断然不会下令行刑。
一名守军将领走向涂一乐,随后极为有力行了军礼:
“涂相,这厮辱我大奉军威,军中将士怨气难消啊。”
“怎么?折磨这几日,还不够?”
涂一乐深知,军中之人多是直来直去。
之前可以誓死追随楚璟修。
当得知他们都被蒙蔽,而且只是做了楚璟修升官发财的工具。
之前有多么爱戴,此时便会有多恨。
“不够!”将领并不顾忌:“还请涂相给一次机会。”
“行刑在即,还能有什么机会?”
将领闻言,脸上无比黯淡。
“行了,你退下吧。军中之事,不归我管辖。”涂一乐挥了挥手:“但行刑我可左右。你让将士们寻来一把刀,交由刽子手。也算是凌云守军送这恶人上路的吧。”
将领疑惑片刻,脸上重现光彩,重重行了军礼:
“谢涂相。”
良久过后。
楚璟修如一堆烂泥,身上满是污垢,裹挟着黑褐色血水。
守军士兵,送上来一把鬼头刀,交由刽子手手中。
刀身锈迹斑斑,全然没有半点光泽。
刽子手不明所以,回头看向监斩官,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监斩官抛出令牌,清脆落在台上。
楚璟修眼中掠过一丝光亮。
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他竟然如此渴望死亡。
楚璟修被固定在台上,四肢被牢牢捆绑。
刽子手挥动厚重的鬼头刀,重重落下。
台下百姓,不自觉一同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没有人头落地,只有楚璟修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
他的后颈之上,皮肉被砸烂,白骨若隐若现,看着甚是可怖。
他几日来受尽酷刑,全然没有如此反应。
而此时,原本以为会一了百了,结束生命。
怎奈却是钝刀子砍下,剧痛、恐惧一股脑袭来。
他奋力想转过身,可全然动弹不得分毫。
“继续啊,行刑还未结束。”
监斩官自然明白一切,催促起刽子手来。
又是一刀重重落下。
百姓依然发出惊呼声音。
然而,还是未曾人头落地。
楚璟修心中翻滚,想要大骂发泄,却全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刽子手望向监斩官,转而继续挥刀。
一连十二刀落下,楚璟修这才终于断了气。
可是,依然没有人头落地,还有些许粘连。
衙役检查尸身,转而盖上白布。
一名官员走上前,站于高台之上,打开手中文书,宣读起来:
“吏部、兵部委任文书。任命成季礼,为凌云城知府。任命邢道隆,为凌云总领将军。”
百姓们闻听后,无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刚刚经历变故,现在两位陌生大员前来,人们心中难免不安与疑惑。
成季礼、邢道隆来到涂一乐面前。
成季礼作为会试地支考生,心中对涂一乐甚为推崇尊重。
他拱手行礼,动作极为中规中矩:
“学生成季礼,定当不负老师信任。”
“好好干。”涂一乐幽幽说道:“你出身白衣,有治世之才,一切都是你自身努力所得,并非我左右。凌云民政闭塞,你还要多加费心努力。”
“学生谨遵教诲。”
成季礼再次拱手行礼。
邢道隆等在一旁,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等成季礼刚刚说完,便扑通跪倒在地。
木制的地面为之一颤。
“涂相对末将有再造之恩,末将誓死效忠涂相。”
当、当、当。
邢道隆毫不忌讳台下众多守军将士,卯足力气,磕了三个响头。
着实,给涂一乐和成季礼吓了一跳。
涂一乐嘴巴微张,却弄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