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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下的那几场大雪,如今宫里向阳的地方已经化的差不多了,只是在背阴的角落里还堆积了好些,怕是要到明年开春了才能消融。

因太子府的女人们领了旨,尽快都要搬去宫里住,所以各房宫女们忙着收拾搬家的物件,倒让这个冬日显得热闹起来。

这日,为了庆祝新皇登基,皇宫里安排了夜宴。各宫宫女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把自家娘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希望在宴会上能一鸣惊人,艳压群芳。

萦素本想托病不去,青屏却不依她:“娘娘,这次一共只封了两位婕妤娘娘,您若是不去,皇后娘娘必当不高兴,何苦来?”她劝道

“那么多美人,少我一个也无所谓。”萦素慵懒的躺在床上,随手翻看着新借来的书籍,漫不经心的回答。

“娘娘您这话里奴婢听着倒像是有好大醋味。”青屏为了让她打起精神,忍不住与她开玩笑。

萦素却只是微微一笑,懒得与她争辩。

依云轩里到处散落着刚搬进来的东西,青屏从各个包袱里箱子里一阵扒拉。

“你在找些什么?”萦素丢开书,嫌她吵闹。

“奴婢在找娘娘那件翠绿色的裙子,娘娘肤色白皙如雪,那件翠绿的裙子娘娘穿上最是好看。”青屏顾不上回身,一边继续扒拉一边回她话。

“便是哪件随便穿了就是,何必这样大费周章。”萦素皱眉埋怨她多事。

“终于找到了,原来在这里。”

青屏大松了一口气,她终于从一个箱子里找到了那件绿裙子,忙叫屋里的小宫女取了炭盆和铜熨斗,把裙子烫平。

等青屏急匆匆的给萦素穿戴打扮好,送到宴会厅的时候,却已是晚了。除了她,所有的美人和林婕妤都已经就座了。

“既然来晚了,不如我们回去吧。”萦素倒是满不在乎,看样子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就想不惹人注意悄悄的回去。

谁知温若琳在座上却已经看到了她,忙令绣珠请她进来。

皇后娘娘既然下了旨,却又不得不遵,萦素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她的座位紧挨着温若琳和枫,林婕妤坐了右侧,左侧的座位空着,便是给她特意留的。

在她和林婕妤的座位后面是两排座椅,如今也早已坐满了新封的那十来个美人,一个一个具是打扮的光彩照人。

她原本想不惹人注意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尽快坐了,谁想她的座位在最前面,这一路走来,自是众目睽睽之下。

投向她的目光中,自是有羡慕也有妒忌,她明白,在太子府时,林婉容本身就比她们高一级,如今升了婕妤也便说得过去,但是她却不同,她之前跟众人一般都是宝林身份,何况也从未侍过寝。这次却单单升她做了婕妤,也难怪别人会猜忌。

其实就她本人来说,自己究竟为何突然升了婕妤,也不甚清楚。

或许,是太子妃对她的眷顾,再或者,只因为那雪夜里太子一吻之下的冲动?

“尹婕妤今日倒是来晚了。”温若琳脸上依旧是温暖如春的笑容,语气温和,并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萦素瞥见温若琳身边的位子如今还空着,知陛下还没来,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忙屈膝向温若琳致了歉。

温若琳令她入座,见人齐了,便开口道:“众位妹妹都到齐了,趁着陛下还没来,本宫先交代几句话。”

众人听她发话,忙放下手里的杯子筷子,便是口中的蜜饯也赶忙悄悄的吐在手帕中,一个个正襟危坐了,听她要说什么。

温若琳见她们一个个甚是拘谨,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如今已然登基,普天同庆,今晚本宫特设了这晚宴,邀请各位妹妹前来一同庆祝。本宫之前身体不是很好,陛下有劳各位妹妹照看了,日后也是一样,还望众位妹妹与本宫同心协力,一起辅佐陛下成为一代明君,最后一句要说的,本宫也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争宠而兴风作浪,纵然使出各种手段,最终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温若琳说到这里,环顾了一下这大殿,叹气道:“若不是之前发生那些事,今日这大殿里,还当再多两个位子才是。”

众人想起如今聂晓蝶尸骨未寒,应采月还被囚禁在她自己的住所中,具是打了一个冷颤。

“是不是本宫话说的重了?倒令你们一个个都这般不自在?今日是喜日,本宫原不该说这些毁兴致的话,相信各位妹妹具是心念陛下,本宫那些担忧自是多虑了。”温若琳见她们神色肃然,忙又安抚一番。

话音未落,只见宫女掀了帘子,众女日思夜想的夫君,如今的天子,枫在王万石的陪伴下步入大殿,径直在温若琳身边落座。

众女忙起了身走至殿里,朝着新皇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这是枫成为天子后,众女第一次向他行拜帝王之礼,所以枫坐在那里任由她们拜了,方挥了挥衣袖命她们起身回原位坐了。

温若琳朝绣珠一点头,绣珠忙去早已候在那里的乐师身旁嘱咐了,顿时殿里响起了轻快的琴瑟声,席间一片筹光交错,簇新的银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殿里全然似春日乍来,一番热闹的景象。

枫坐在座上,眼风随意朝下扫去,却见满眼花红柳绿,耳中听得莺莺燕燕之语,倒让这原本枯寂凄冷的冬日,凭添了几分暖意。

大殿下分了两排安置了矮桌和软席,中间便是留出来给歌舞伎表演歌舞所用。最靠近自己和温若琳的,左右各有一桌,右侧坐了林婉容,今日她穿了一席鹅黄色的长裙,脸上薄施脂粉,额头上那块胎记被她用胭脂勾画了,化成了一朵清丽脱俗的梅花,非但不显得碍眼,倒是更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她瞥见枫的目光从自己额头扫过,低头微微抿嘴一笑,便连温若琳也看呆了。之前一直觉得她额头上那块胎记有些碍眼,不知枫每次去她宫里过夜,是如何面对她那块胎记,今日见她这般修饰了,倒比其他女子多了几许雅致,温若琳心道,怪不得枫对她专宠有加。

枫心中暗自叹息,虽说林婉容的胎记这般勾画了,自是美艳脱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她受人欺负神情哀怨,那眼神像极了当初孤苦无依的萦素。但是现在,她美则美矣,她身上萦素的影子却渐行渐远,再也找不见了。

而自己对于林婉容,相处越久,却觉得她越是陌生。

枫的目光又转到左侧,萦素今日穿了一件绿色的长裙,若说林婉容那黄色的长裙让人在冬日里颇感温暖的话,萦素这翠绿色的裙子却又给这殿里增添了几许春色。

她低头坐在那里不声不响,脸上表情默然,不喜不悲,手中持了长匙,却没见触碰任何食物,仿佛心不在焉。

枫的目光移到她殷红的唇上,心里却是一阵悸动。

他鬼使神差的站起身,下了几步台阶,竟是走到了萦素面前停了下来。

殿下众女皆看着萦素,眼中无不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唯有萦素本人,心思飘忽,似乎并没有发现面前竟是多了一人。

林婉容刚才见枫看到自己额头的梅花时,心中自是得意,她手中原本已经端起酒杯,准备等枫到了自己跟前时,向他献酒再次恭贺他登基之喜。没想到他却绕过自己,去了别的女人跟前。

她轻咬了嘴唇,手中不自觉的握紧玉杯,手心一阵生疼传来,杯子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

“怎么?今日宫里的饮食不合你胃口?”枫微微一笑,冲萦素问道。

萦素这才惊觉枫站在了自己眼前,忙惶恐起身,敛身答道:“回禀陛下,并非如此,是臣妾自己胃口不好。”

“朕见你郁郁寡欢,难不成你并不为朕登基而开心?”

“臣妾不敢。”萦素往后微微退了半步,却依旧不曾抬头看他。

不知怎地,每次见了她,枫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想要跟她说,可是一开口,却总是词不达意,脱口而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枫靠近她耳边,用低到只两人听的到的声音道:“再或者,你便是想用这个冷淡的样子来引诱朕不成?”

“陛下?”萦素骤然抬头,目光迎向他,眼神中透出几许倔强几许不满。

枫一时呆在那里,这个似曾熟悉的眼神,仿佛烙印在自己脑海中,为何每次看到她这个神情,自己总会不自觉的想起心里深藏的那个人?

自己分明是喜欢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是每次一开口,总是想要跟她斗嘴一般。或许自己就是想要拿言语刺激她,只有这样,她每每露出那般倔强的神情,便如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般。

温若琳见枫似是对尹婕妤颇有兴趣,忙悄声叫了王万石,冲他小声吩咐了几句。

王万石听她吩咐完,一脸惊诧。

“禀娘娘,今日陛下来时嘱咐过,说晚间要去娘娘您宫中,娘娘如此安排,不知陛下知道了,会不会……”

“今日这般,你难道还看不出陛下对尹婕妤的喜爱?本宫身子还未好,你只管依照本宫之言去安排,陛下那里,本宫亲自去说便是。”温若琳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只是大方的话说出口,心却瞒不过自己,一股酸楚合着忧伤混杂其间。

王万石迟疑了一下,终究是答应一声,忙着安排去了。

“若琳你安排万石做什么去了?”

枫走回到座位上,却瞥见王万石急匆匆的朝着殿外而去,这大殿里,能指使动王万石的,除了自己也就是温若琳了。

“还请允许臣妾暂时对陛下保密,等会宴会散了之后,臣妾自会告知。”温若琳抬起袖子掩口一笑。

林婉容坐在殿下看的真切,见枫与温若琳二人如今也是琴瑟和谐,更是一番不如意的滋味在心头。想起之前枫去自己宫里,自己为他彻夜守在床前不睡,他虽是感激,却从不曾这般柔情蜜意的对自己说过什么体己话,便是感动,也有些客气的成分在里面。

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他宠爱的女人,至于其中冷暖,不过自己知道罢了。如今看他看萦素的眼神,再看他对温若琳的温柔,自己便如失宠了一般,心中自是恨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