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转头,鼻梁撞上他胸膛。
又酸又痛,激得女人鼻尖发麻,眼眶也酸一瞬。
她捂鼻子,抬头,倔强的眼神。
尖锐至极的态度,霍砚深并不发怒,甚至眼底也没涌动怒意,只盯着她。
“阿徽,领带到底送给谁的?”
明徽躁意涌上,偏过头,“姜叔叔——”
话音落,男人大掌捏她下巴,逼迫她转头。
霍砚深目光深沉似海,鹰隼一般的深眸,直勾勾看她。
“你还记得你是谁的妻子吗?”
女人不耐烦,目光回击,不言不语。
明徽皮肤白,捏住的下颌印出一道红痕。
霍砚深目光一顿,力道松些。
他更近一步,“明徽,你知道,谁是你的丈夫吗?”
喑哑的声音,目光魅惑。
满怀乌木烟草香侵入鼻腔,她鼻尖动,没说话。
男人目光依旧停顿在她脸上,等她回答。
明徽僵住,眼瞳不自觉收缩震颤,下一秒,耸动鼻尖再抵不住,阿嚏一声——
霍砚深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
明徽看他。
男人眉目间细小绒毛沾染水珠,他咬着牙,腮帮一鼓一鼓,额头青筋耸动,像交杂盘虬的老树根,鼓动间竭力按捺怒意。
女人视线不自觉乱瞥,心虚,低头嘟囔,“你身上香味太重了。”
她是故意的。
霍砚深咬着牙,“纸巾。”
明徽忙抽出纸巾递给他,抬眸,“我真不是故意的。”
男人心中酿一团火,愈烧愈烈的时候,忽然被倾盆雨水浇灭。
偏偏始作俑者还露出一副委屈模样,让他火都没处发。
“给我打领带。”
霍砚深后仰,擦干脸,语气不容置喙。
明徽攥着拳,也不松口。
男人敛眉,强硬握住她手,将领带结成圈套上脖颈,等她下一步动作。
明徽攥紧手,不动,不看。
男人眼眸一暗,将她手指一根根扣开,握住她手指,慢条斯理打结。
女人如行尸走肉,任由他支配。
男人低头看领带,灼热鼻息喷薄而出,洒在她手背。
不多时攒起一团水雾,湿漉漉的,让人不舒服。
明徽瑟缩,却又被男人大力按住手指。
打领带过程并不繁琐,几乎是明徽刻在肌肉里的记忆。
昆城之前,霍砚深的领带几乎都是她搭配,出门前也是她为他打领带。
那时男人很没有耐心,烦躁等她打完领带便匆匆离开。
她想起那时的自己,真可怜啊。
以为爱情可以抵万难,到最后发现爱情中竭尽全力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好了。”
霍砚深松开手,扭正领带。
明徽迅速抽回手,攥紧拳,向窗外望,“这不是去霍氏的路。”
周遭环境荒凉,叫不出的绿叶竹林横亘杂乱,飞驰而过的劳斯莱斯扬起满路尘土。
“不是去霍氏。”
霍砚深似乎很满意这个领结,摩挲几下,“去监狱。”
“干什么?”
“反水。”
霍砚深言简意赅。
他心情不错,对明徽态度也和缓,“老头子明枪暗箭害我这么长时间,只断他左膀右臂太便宜他,总归得让他试试我的反击。”
明徽移到车门旁,满目警惕。
霍家人满门豺狼虎豹,心机至极,连至亲都不放过。
霍宏山恶毒至极,霍砚深更是如此。
车子停在监狱门口,男人下车。
李清河犯罪证据确凿,积极认罪,只依旧抵挡不了他犯罪事实,刑期十几年。
他刚进门,正巧遇见副监狱长,“霍总。”
他主动握手,霍砚深浅浅握住,“李监狱长。”
“监狱长听说您来,原本要亲自迎接,只今早临时接到通知,去省里开会了。临走前嘱咐我一定要接待好您。”
他摆手,亲自引路,“法院判决下来不久,昨天刚送到这,还算老实。”
“费心了。”霍砚深面无表情,“一切都按规矩来即可,无需过多关照。”
“您放心,犯人之间的争斗,我们不会插手。”对方顿一下,又笑道:“李清河涉嫌非法拘禁和诈骗,只怕减刑困难……”
他表忠心,点到为止。
霍砚深不点头,也不摇头,倒让他摸不透了。
明徽跟在男人身后,沉默垂头。
所有声音全灌进耳中,又悄然飘逝。
众人皆知李清河得罪了霍砚深,如此只怕他以后在监狱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越过会面室,又拐过走廊,监狱长在一扇红木门前停下。
“两位请进,人就在里面。”
霍砚深若无其事推开门,明徽环视一圈。
一扇钢化玻璃阻隔两个世界,玻璃内,贵宾室配置一应俱全;玻璃外,李清河身穿囚衣,双手双脚全被禁锢,狼狈、颓唐,远不见前几日在霍宏山手下的意气风发。
霍砚深脱了大衣,递给她,“在外面等我。”
明徽错愕点头,静静看着霍砚深推开门进去。
玻璃阻隔声音,明徽只窥得到男人飞扬神色。
众人心知肚明,李清河入狱,是做替罪羊。
可没人敢说,没人能说。
只要李清河咬死不松口,霍宏山高枕无忧。
明徽顿缓半晌,坐下。
……
玻璃窗内,霍砚深点燃一支烟。
丁点星火,一缕烟雾飘飘上扬,他挑眉,“李叔叔,来一支?”
李清河颓废眉眼亮起一瞬,表情微微错愕,随后摇头,“不了,戒了许久。”
霍砚深眯起眼,深吸一口,紧接轻吐云雾。
“我记得,李叔叔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来的霍家,对吗?”
李清河仓惶一笑,“是,你十岁,我三十岁,那时的你比现在可爱多了。”
霍宏山笑着坐下,“那时的你也比现在年轻多了。”
男人不动声色,洒洒烟支,烟灰扑簌簌落下。
“十六年了。”
“是啊。”李清河回忆往昔,眸间少几分落魄,多一些笑意,“十六年,经历的太多。”
霍砚深不说话,静静审视。
顿半晌,李清河掀眼皮看他,主动出击,“你来,不该单纯来看我,是为了你父亲,对吗?”
霍砚深神色不变,也坦白,“是。”
“那你走吧,我全认罪。人是我拘禁的,账本是我藏的,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你,想在临走前圈一笔钱。”
李清河咬紧牙关不松口,抬眸直视,“一切都是贪欲驱使,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