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泯敛眉,视线长长久久盯在酒杯中。
暗红色液体诡谲波涌,映出他冷若冰霜的双眸,镌刻几分不甘。
男人放下酒杯,又端起茶杯,“暂时还不能暴露。”
沈文荷托腮,叹气,“可我实在不忍心明小姐这么痛苦。”
她捏着高脚杯,酒液摇晃,又睨男人,啧啧,“薛泯,我真的看不透你。”
沈文荷审视,目光上下打量。
“你爱明徽,却甘心将她推给霍砚深,甚至愿意与霍砚深合作与我订婚。”沈文荷仰靠沙发,眯着眼。
面前男人身型英武,气质端正冷肃,晶灯盏折射的灯光中,他面容全被浸润,初显威慑,唯独一双眸子清澈含蓄,眼底翻涌的滔波是缄默于口的爱意,被刻板陈规束缚。
薛泯同样坐下来,呷一口茶,“我爱她是我的命题,该我自己处理,若是用我的爱强迫她,与伤害她有什么两样。只要她快乐,心甘情愿,无论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沈文荷惊讶于他这种论调,摇头,“薛情圣,我才做不到你这么宽宏大量。”
女人放下酒杯,“我爱一个人,只想与对方生生世世永不分开,才不愿与你这样看着对方在眼前却无法在一起。”
沈文荷起身,离开,“我先去睡,明天还有事,晚安。”
薛泯叫住她,“等等。”
沈文荷脚步止住。
“沈董那边什么消息?”
“老样子,一心为他儿子奔波,不过听说前不久他去求了霍总,大概有了门路。”
沈文荷道:“放心,那边有我看着,虽说他想两头逢迎,但目前这情况,只能逼他一次了。”
薛泯点头,不再多言。
“晚安。”
房间门关上,客厅只剩薛泯一人。
他仰头,靠沙发。
茶杯中的水已经冷了,如同他今晚的心。
明徽的躲闪、刻意保持距离,无异于一把钢刀,插入人心。
他心痛,却无法纾解。
表面的风轻云淡掩盖不住内心的悲伤,他理解明徽不愿意连累他,但心里更想告诉明徽的是,无论什么困难,我陪你一起闯。
男人阖目,眉宇间涌现一丝疲惫。
再等等吧。
……
第二天早餐。
明徽到餐厅时,竟见霍砚深已经坐在桌旁,正与薛泯聊天,见她过来,立刻起身搂住女人腰,“醒了?”
明徽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心中怯意,身体不自觉僵硬,下意识的反感,推开他。
霍砚深像一座山,巍然不动,眸中依旧荡漾笑容,似乎昨晚一切都未曾发生。
女人反感至极,主动凑到沈文荷身边,隔开男人视线。
“沈小姐。”
“霍太太,快来尝尝这个小笼包。”沈文荷笑容璀璨,道:“孙阿姨说是专门请了苏杭的面点师做的早餐。”
明徽抬眼一瞥,满桌中式早餐,“好。”
或许因为昨晚明徽提出了离开,孙相宜今早心情不错,难得的笑容,和声细语。
“喜欢吃就多吃点。”
霍砚深漫不经心夹小笼包放进明徽面前盘子里,转头与薛泯聊天。
薛泯表情淡淡,心不在焉应和着。
明徽垂眸,筷尖并不碰霍砚深夹的包子,另外夹了个小笼包小口小口咬着。
稀松平常的谈话,明徽左耳进右耳出。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薛泯能与霍砚深合作,若不是昨天薛泯情急主动去找霍砚深,她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毕竟在众人眼中,两人之间的关系堪称水火不容,如今能在一张桌上吃饭而不阴阳怪气都算稀奇。
她转念一想,或许霍宏山以为霍砚深在主动求和。
毕竟薛泯如今是沈家女婿,而沈家是霍宏山一派。如今霍砚深虽然恢复工作,但绯闻缠身,更需要董事会成员支持。
如此想来,倒也顺理成章。
不过霍砚深心机城府向来深不可测,明徽觉得还有其他原因。
“阿徽。”
明徽正垂头啃包子,意识忽然被拉回饭桌,她抬头循声源望去,见霍宏山笑眯眯看她,“我听你母亲说,你买了条领带……”
他话音未落,明徽只觉饭桌旁众人目光齐聚她身上。
女人硬着头皮,“是。”
“要送给谁?”霍宏山问:“那领带是珍藏级,如今市价该有六位数,什么人值得你送如此贵重礼物?”
明徽捏着筷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送一位长辈。”
她望着霍宏山。
极其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她摸不透对方是在试探,还是如何。
“谁?”
“姜叔叔。”
明徽搪塞,“二叔入狱后,是姜叔叔管理霍氏。”
“如此,只是送男性长辈领带不妥,不如……”霍宏山放下筷子,正欲再说什么,被霍砚深截住。
“领带确实不妥,不如送给我,我再挑选其他礼物送过去。”
霍砚深站起身,点点腕上表盘,“阿徽,快迟到了。”
明徽心知霍砚深帮她搪塞,忙点头,放筷子,起身道别,跟上他脚步。
……
上车后,明徽忽觉车内气压骤然降低。
她来不及思考,本能反应要开门,“我坐副驾。”
男人伸臂一捞,正将女人捞坐在他腿上,“开车。”
司机忙踩油门,又升上挡板。
“说,领带到底给谁的?”
男人拉她身子,一手托住颈,一手搂住腿,挟制的姿势,像抱婴儿。
明徽浑身不适,“送给姜叔叔。”
“我说过,你不适合撒谎。”
霍砚深手指顺大腿向上攀升,手背若有似无擦过臀部,深入口袋。
明徽扭身,挣扎不出他桎梏。
“你,强盗!”
霍砚深托她颈部的手忽然收紧,紧接男人低头,在她唇上擦过,蜻蜓点水。
“强盗如何?商人做的就是强盗勾当。”
霍砚深小指勾着领带,拽出来。
“六位数的领带,你还没送过我六位数的领带呢。”
他啧啧,满腹吃醋模样,仔细打量。
“保存得倒是新,不过款式太花哨,不适合姜振海,适合我。”
男人大言不惭,将领带递给她,“帮我系上。”
明徽得空喘息,抢过领带,伸手要扇他。
“我不系。”
男人轻捏住她手腕,“真不系?”
明徽收回手,望窗外。
霍砚深自觉被忽视,大掌越过女人肩头,按在车窗。
“你不系,是想给薛泯系?”
明徽皱眉,涣散目光凝到实处。
这才看清落后一个车位斜后方,薛泯驾驶吉普载着沈文荷。
她眉蹙得更深。
翻来覆去,同样的问题,同样的论调,同样的语气。
就算是海恨深愁也得有个头,可见霍砚深对她的怀疑,汩汩不尽。
事上加事,明徽更烦躁,“你总问这些话,不觉得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