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很快传入江玉珂耳中,但她并未怪责方筱染,而是将那几个下人一并处置,看起来倒像是在给方筱染立威。
如此,整个侯府再无人敢对方筱染不敬。
侯府家宴在紧张的筹备着,但顾煜鸣等人入宫受封,宫中必设宴席,估计回来天都黑了。
但即便如此,江玉珂也全心全意的筹备,看得出她对自己这个儿子的上心程度。
到底是侯府最有名望,最出色的公子,会上心也无可厚非。
天色渐晚,又下了一场雪,方筱染坐在长廊中望着院中雪景出神,最近似乎有些过于平静,总感觉是暴风雨的前兆。
当然对她而言,自然是乱点好,宁贵妃已然命悬一线,多年仇怨得以得报。
这时,青兰踩着厚厚的积雪朝她跑来,“郡主,他们回来了。”
“走,去接他们。”
江玉珂带着府中女眷到大门口亲自迎接,然而却见顾煜鸣被人搀扶着进来,他喝了太多酒,已经醉了。
看来家宴无法再进行,所有人各自离去,一个陪同他们去的侍卫过来对方筱染说:“少夫人,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二公子吧,他醉的不省人事,一个劲的说疯话。”
“他喝醉了?”方筱染有些意外,她还不曾见过顾煜清醉酒的样子,心中着实好奇。
人各自散去,并未做过多的交流,毕竟一个个都醉的不像样,最要紧的自然是赶紧带去解酒。
方筱染回到清心居,一进院门,看到顾煜清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不过房门紧闭。
“咚咚咚。”她敲了敲房门,无人回应。
她心想顾煜清难道醉成了这般?那小石头又去了哪里?
疑惑之余,她推开门,刚一抬眸,就看到顾煜清正笑吟吟的坐在桌前喝着茶。
“听说你醉了?”方筱染神色古怪的打量着他,寻思这模样可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分明清醒的很。
顾煜清眸色淡淡的落在她身上,笑吟吟的说:“是醉了,不过现在已经醒了。”
要真是醉了,怎么可能醒的这么快,哪怕是最好的醒酒茶都做不到这点吧。
这人分明就没醉,多半是故意装出来的。
不过顾煜鸣等人,包括侯爷都醉了,他竟然一点醉意都感觉不到。
可见顾煜清喝酒有多厉害了。
难得她还想看看他醉酒时的模样,可惜他藏得太深。
“既然来了,不如你我小酌一杯?”顾煜清忽而挑眉,竟邀请方筱染同他对饮,方筱染没好气的坐过去,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为了准备家宴,我们忙活了一天,结果却是白费心思,我现在我还一一口饭都没吃。”
连方筱染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竟会跟顾煜清抱怨。
顾煜清笑意浅浅,声音温和的问:“那不如我们去千禧楼吃一顿?”
“现在?”方筱染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望向窗外,夜色渐浓,大雪依旧落下,可不是什么出行的好时机。
“对,就是现在,我在宫中也没怎么吃上菜,这会儿正饿着,正好我们去吃一顿。”
千禧楼不愧是晏城最大的酒楼,即便在这个点,依旧热闹。
顾煜清对这里可谓轻车熟路,千禧楼对他也明显恭敬有加,一看到他们,掌柜便命人将他们带去三楼厢房。
到厢房门口时,方筱染抬头看了眼,见门牌上写着望月二字。
雕花木门推开的刹那,檀香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四扇海棠纹雕花大窗正对门扉,窗棂外悬着的铜铃叮咚作响,远处护城河蜿蜒如银带,倒映着半轮残月。
难怪叫望月。
入座后,一身穿红衣的女子踱着盈盈莲步走进来,手中正拿着一壶酒,她恭敬且有礼的给二人满上一杯酒,“暮雪三分,淡饮一杯,二位请慢用。”
方筱染微微颔首,红衣女子秋波婉转,报以笑意,随即起身退离。
这酒叫暮雪吗?方筱染好奇的端起酒杯,先是轻嗅一二,酒气不浓,只闻淡淡雅香,不像是酒,倒似是山中清泉。
她淡饮一口,醇香浓厚,又带有一丝甘甜,并无半点辛辣感。
不过虽无酒气,但这一杯饮下,却已经上头,若再饮一口,恐要醉了。
没想到这酒竟如此厉害,也难怪方才那女子说淡饮一杯,寻常人喝一杯哪里受得住。
千禧楼的菜色确实是最为独到的,单单是卖相这一点,其他的酒楼都比不上,何况他们的后厨都相当厉害,一个个都是大厨级别,做出来的菜比宫中御膳房的还要美味。
窗外忽而起风,月色被乌云笼罩,大雪如鹅毛般落下,看起来别有韵味。
方筱染吃着菜,时而瞥一眼对面的顾煜清,他依旧平和,隔着烛火,方筱染却觉得他格外不真实,亦如她从来看不透他一般。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顾煜清抬眸浅笑道:“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方筱染别过头,若无其事的夹起一块肉,刚放到嘴里咀嚼,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的问:“荣国公府真的要跟侯府联姻吗?”
闻言,顾煜清眯眼,眸色闪过一丝狡黠,“你很在意此事?”
仿佛一下子被看穿了心事似的,方筱染立马慌忙的辩解,“我只是问问,毕竟一门双侯本就惹人瞩目,若再与荣国公府联姻,侯府顾家必然被忌惮,那可未必是好事。”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不过左右都与我们无关,大不了咱们跑了就是。”不想,顾煜清如同孩童一般天真,竟说出这番话来。
方筱染定定的望了他许久,最终微微摇头,“说的倒轻巧,之前在方家,总有人告诉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身为侯府一员,怎能独善其身?”
说完这话,方筱染突然想起,前世赵锦继位后铲除异己杀伐果决,就连镇远侯府也受到了波及,可唯独眼前这人,依旧存活,似乎那场政变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谓一损俱损,根本无法在他身上应验。
或许他那并非戏言,而是真的可以远离是非。
但他是如何做得到呢?
方筱染不解。
“未来的事交给未来,想也没用,倒不如酒肉穿肠过,潇洒而活。”
雪越下越大,窗台上都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风时而吹来,夹杂着一阵风霜,可屋中烛火依旧明亮。
方筱染嫣然一笑,竟认同了他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