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心有不甘,更何况是张清明所答?他还是不能信他。便问:
“钟老板,是张副区长说她没问题,还是你说她没问题。”
钟正荣笑笑说:
“你的怀疑,可分两点。其一,她为何忽然去了上海?对不对?张副区长证明,她是通过组织程序正常调动。”
他看肖秉义疑惑的眼神,又说:
“其二,只要上海的同志证明,她在上海期间没有被捕,便可以了,对吧?他给了我证明人,我马上联系。”
他说罢,跟着联系上海军管会,请帮联系一下谢峰同志。
他跟对方报了单位,职务。请谢锋同志在百忙中,无论如何回个电话。
他放下电话,看看肖秉义,笑道:
“我怎么看你有些紧张?你跟她在一起工作,没闹别扭吧?”
肖秉义听他这样问,委屈道:
“钟老板,你以为我对她有意见,故而调查她?你冤枉我了。她给我的印象不错哦。”
电话铃声,钟正荣赶紧接电话,说了想请对方澄清的问题。
话筒里传来谢锋同志的吼声,肖秉义坐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陆萍同志在上海期间没有问题,你为何提出这样的问题?不要冤枉人家哦。我以党籍担保。”
钟正荣放下电话,看肖秉义失望的眼神,安慰说:
“不要失望嘛,这一下,已证明了她在上海期间是清白的。你也可以消除误会了。”
肖秉义仍不服气,问对方是什么人?就凭他一句话,她就清白了?
钟正荣解释道:
“谢锋同志现任上海某区区委书记,当时是地下区委组织部长。”
肖秉义不好再说什么了,但他心里的疑问仍没消除。
为什么会这样?他一时想不明白。他无法调查下去了。
看天色已晚,心里急着回家告诉父母,叶小雪救他之事。
辞别钟正荣,灰溜溜乘晚班车,回了横南镇。回到家,天已黑了。
肖有财正坐天井,见儿子回来,让他过来喝酒。
“秉义,你回来就好。张玉成真不是个东西,得知老子抓他回来是玉成嫂的意思,把她暴打一顿。玉成嫂闹离婚,他怪老子多管闲事。还说老子挑拨他家庭,气死我了。”
肖秉义坐下,听父亲如是说,愤慨道:
“爸,为他生气不值得。哎,爸,你没跟玉成嫂提过离婚的事吧?”
肖有财一时语塞,喝一口酒,发恨道:
“提过是提过,玉成嫂听说他跟特务窝一起,担心茶楼会被他输掉,让我帮她拿主意。我也就那么一说,主要想帮她保住茶楼。”
杨玲端菜上桌子,围腰擦着手,褒贬道:
“儿子,你爸越活越糊涂了。俗话说,宁拆千座庙,不拆一桩婚。我讲他几句,他还不服。”
肖秉义明白,母亲不知道父亲对玉成嫂有愧意,笑笑说:
“妈,爸没糊涂。张玉成要这样下去,肯定会跟常宝宝家一样,卖了老婆,再卖儿子。”
杨玲显然很惊讶,睁大眼睛愣那儿,少许问:
“儿子啊,事情真的嘎严重?等柳主任回来,让她管管张玉成。新社会了,禁止赌博,他应该服管啊。”
肖秉义解释道:
“妈,柳蕙哪能管得了他?她要管,也得按照政策办。张玉成打老婆,她顶多批评、警告几句。这事还得我爸出面,不听话,就抄他一顿。”
杨玲不同意,提醒道:
“你父子俩头脑要清爽点,新社会了,打人犯法哦。”
肖有财很满意的举杯跟儿子碰杯,一干二净。他抹抹嘴,恨恨的说:
“这东西不打不成器,他儿子对他也没办法。秉义,你想个法子,吓唬他一下。”
杨玲忙阻止道:
“肖有财,你脑子发昏,还想连带儿子犯法?儿子,甭听他的。妈啰嗦一句,柳主任回来,你要跟她落实一下结婚的事。不然开国大典赶不上了。”
肖有财看看儿子,点点头说:
“秉义,你妈这句话说的对,是要考虑了。不然,周小雨结婚,要结在你前头了。”
肖秉义皱起眉头说:
“爸,您能不能不要跟周家比?她什么时候结婚,关我们屁事?我看她暂时结不成了。”
肖有财停下酒杯,不解得问:
“怎么结不成?是不是周大会长不同意?”
杨玲一旁酸溜溜插话:
“哎哟,老东西唉,你管她什么时候结婚呢?林可馨不烦神,你帮她烦什么神?”
她看看儿子,欲言又止:
“儿子,妈在考虑,是不是我跟你爸去柳主任家拜访一下?这种事,必须要三人当六面,把话讲清楚。不要到临结婚,又狮子哈大口。礼金要多了,我可拿不起哦。”
肖秉义呆呆的看着母亲,既佩服母亲想得周到,又觉得母亲想多了。
柳蕙家什么情况,她父亲是不是同意?柳蕙没提过,他不得而知。
但是,他清楚,柳蕙父亲和她二妈做不了她的主。柳家绝不会出现如母亲说的那种情况。
他估计,柳蕙根本没打算告诉他们。他坚信,她的事,她能做主。
他看父母急的样子,担心如果哪一天,父母忽然心血来潮。瞒着斯人,去上海认亲家,咋办?
嗯,看来是得找机会跟柳蕙说清楚。他想到这儿,点点头说:
“妈,放心,我再跟柳蕙商量一下。”
杨玲母爱大爆发,在儿子头上摸摸,得意道:
“嗯,还是我儿子听话。”
肖秉义忽然想起,应告诉母亲,叶小雪为救自己而死之事。
“妈,你的同事不叫张小曼,也不叫唐小娜,她叫叶小雪。她今天上午死了。”
杨玲跟着惊讶的喊一声:
“啊?她死了?咋死的?怎么就死了呢?”
肖有财也跟着问:
“秉义,她是不是又闹自杀?”
肖秉义呆呆的望着二老,眼里噙着泪,说话声变了调:
“我去医院看她,她送我到走廊。特务刺杀我,她为我当了子弹。”
啊!
肖有财和杨玲,同时大惊失色。杨玲拍着大腿直咂嘴,肖有财灯笼眼呆滞了。
他比杨玲更多了一层担心:周兴业若知道噩耗,岂不是天塌了?
他估计周兴业不好公开出面安葬,只能埋在心里苦熬。
“秉义,她死前,有没有交代后事?”他问。
他见杨玲擦着泪水,呆立厨房。又轻声问:
“秉义,那个人知道情况吗?”
肖秉义默默地点头,正欲开口,杨玲出厨房,伤心的说:
“儿子,我想起她要跟你,我没给她好脸色,心里非常难过。她无亲无故,生前四处漂泊,死后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啊!她葬哪里呢?真可怜啊。儿子,她为救你送了命,你要对得起人家呀。”
肖秉义不知母亲是啥意思,惊愕得问:
“妈,你不会想让我将她葬肖家祖坟吧?我是想报答她,可是,若葬肖家祖坟,这算怎么回事啊?人家要说闲话,柳蕙也会有意见哦。”
“儿子啊,你想哪儿去了?受人恩惠,必当涌泉相报。妈意思,咱家凑钱,给她买块坟地,让她入土为安。尽点心意哦。”
肖有财看看杨玲,点点头,对儿子说:
“秉义,你妈说的对,要报她恩,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杨玲,我跟儿子谋划一下,你去歇一会吧。”
他看杨玲去了后屋,问儿子:
“秉义,你刚才还没明确回答我。她老子是否知道这事?”
肖秉义点点头,轻声说:
“他可能看到这一幕,倒在现场。看得出,他很难过。什么都没说,独自走了。说实话,平时恨他,恨得不得了。见他伤心欲绝,我开始同情他了。”
肖有财微微点头,轻叹一声:
“我能想象得出,他当时难过的镜头。亲生女儿死了,却不能出面相认。伤心、悲痛,还不能被人看出。撕心裂肺啊!秉义,她死在医院,当时有几人看见了。”
肖秉义简单回忆一会说:
“刺客用的无声手枪,只有我和她父亲知道当时情况。”
“这就好办了。”肖有财点头道:“秉义,她无需我们替她买墓地。真买了,人家还有意见。但我们必须出面。”
肖秉义疑惑得问:
“爸,您什么意思,我们以什么理由出面?”
肖有财点拨儿子:
“秉义,你想过没有?叶小雪生前最大愿望是什么?”
肖秉义脸刷一下红了,低头嘀咕:
“我想,她想跟我。临死前,他还抱着我。”
肖有财微笑着点头,继续点拨:
“这么问吧,她死后,你能出面替她张罗。她若地下有知,会不会感激你?”
他看儿子迟疑着不回答,继续说:
“我猜她最大愿望,就是死后,周氏祖宗能接纳她。他生父肯定也想她认祖归宗。对不对?”
肖秉义微微点头,嘟囔:
“应该是吧,嗯,有道理。她跟我说过,她已原谅了生父。”
“这就好办了。”肖有财得意的笑道:
“我有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你想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