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怎么了?”
江如敏见司连婳脸色极度难看,赶紧劝道,“一会儿我就要为您施针,为了确保医治顺利,您的情绪不宜过激,有什么事,也得等医治结束后再处理。”
司连婳闻言,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躁郁的心情。
“花影。”她望向旁边一脸担忧的侍女,“本宫中毒,与早晨的那杯茶有关,你即刻回去调查,和花妆一同捉拿嫌疑人!”
因着有江如敏在旁,她只能委婉地下达命令。
君天逸害了她,这会儿大概已经逃出去了吧?他总不能还待在原来的地方,试图跟她狡辩。
她要拿下君天逸,但不能将这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否则让人知道她庇护一个罪臣,不光是丢了颜面,她都不知该如何跟天启国解释。
宋云初一直都在怀疑她,但怀疑归怀疑,宋云初没证据,为了西凌国的颜面,这事儿她只能自己私下解决。
“江小姐,公主就暂时拜托你了,我们回头定有重谢!”花影朝江如敏鞠了一躬,随即迅速转身离开。
花影才走,迎春便把解毒的汤药煎好端过来了。
司连婳服了药后,江如敏便开始为她施针。
“公主,施针会有些疼,但您别把身子绷得太紧。”
“半个时辰就能好,扎完就不疼了。”
司连婳自幼习武,施针的疼于她而言自然不算什么,再加上江如敏的柔声安慰,让她郁结的心绪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瑞和堂后院外,宋云初望着花影远去的身影,和白竹一同跟了上去。
……
竹园内,君天逸正在与杜仲对弈,忽听屋外响起一阵打斗声。
这让主仆二人都有些诧异。
这个园子是司连婳买下来的,走廊处还有人把守,会是谁在与护卫们打斗?
二人连忙起身出去看情况,见一名高大的灰衣男子迎面走来,二人都面露警惕。
这不是司连婳的人!
司连婳派来看管他们的人,他们都见过。
君天逸正打算与对方动手,却见对方拿出了一枚发簪。
君天逸怔住——
那是母妃经常佩戴的发簪,是外祖母去世前留给母妃的,意义不一般,能持这枚发簪,必是母妃信得过的人。
“王爷,此地不能留了,您快跟我走。”
灰衣人上前道,“公主中毒,被送去了瑞和堂,驿馆已被宁王府的人包围,公主的贴身侍女正朝这边赶来,我们的人会设法拖延她,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你就是母妃所说的,她留在府外的人?”
君天逸回过神来,又急忙问了一句,“公主为何会中毒?她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昨日扮女装见到了母妃,母妃激动得泪流满面,和他交代了一些事。
母妃见多了斗争,即便近几年日子平静,母妃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留后路,自从他失踪之后,母妃一直很忧心,但母妃坚信他还活着,所以打从一开始就通知了府外的死士们,不要有任何动作。
毕竟宗亲们为她求了情,她待在尼庵里也算安全,即便是被救出去,也只能过隐姓埋名的孤单日子,若母子二人都在世间隐匿,哪还能有重聚的可能?
故而,母妃选择了留在明处,让他有机会能够见到她。
死士们在这个时候出动,便代表着他要遇上大麻烦。
“公主正在被救治,如今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们的人在瑞和堂外盯着,只知公主的侍女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要赶来竹园,驿馆和瑞和堂都有宁王的人,万一他们跟住了那侍女,您的位置立即就会暴露!”
“若公主不能得救,她手下的人是否还愿意继续庇护您?总之这地方如今不安全了,公主中毒一事也太过蹊跷,若是宁王设的局,您留下来处境便非常危险,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君天逸闻言,当即做了决定,“好,那就先离开此地再说。”
“为了出去之后能够掩人耳目,还得委屈您,再扮一下女子。”
……
花影奉命赶到竹园时,看到的便是一片狼藉。
走廊上的护卫们都倒下了,竹叶和树木被砍得七零八落。
花影气得身子发颤。
该死的君天逸!竟敢这样对待公主!
她一接到公主的命令便策马往这边赶,可中途经过一处小巷时莫名遭遇了袭击,有人躲在小巷里用暗器偷袭她的马匹,把她的马给惊了,险些伤到了路人,可她实在没空去管暗处的小人,毕竟公主的命令要紧。
来的时候她就在想,她一个侍女能得罪谁?对方应当不是冲着杀她来的,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耽误她的时间。
而事实也的确如她预料,等她赶来这儿,君天逸都跑没影了。
对了,花妆呢?
花妆负责给君天逸乔装,这几日一直都是跟着他的。
想到花妆极有可能遭遇不测,花影焦急地四处搜寻。
她先是去了君天逸主仆居住的屋子,后又把附近的房屋都找了一遍,边找边喊叫,始终无人回应,但好在……没看见花妆的尸体。
不见尸首,那便是人还活着,多半是被君天逸给挟持了。
想想也是,花妆是个有本事的,君天逸大概是还想胁迫她给自己乔装。
花影气急败坏地下了楼,正准备离开竹园,却见竹园外站了两道身影,一蓝一白。
花影的身子霎时一僵——
那两人可不正是宋云初和白竹!
这忽然出现的两人,让她脚下如灌了铅一般,走不动道了。
他们是一直都在跟踪她吗?
她离开瑞和堂的时候,并未见到这两人,她只知宁王下令包围了驿馆,下意识觉得他定是在查驿馆里的人。
结果……这两人竟然跟上她了?
“花影姑娘,看这情况……你们公主殿下真是养了一头豺狼啊。”
宋云初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到花影面前,面色冷凝。
“本王很好奇,公主要给我们一个怎样的说法。”
“宁王殿下这话,我有些听不懂了。”花影在惊诧过后,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公主受歹人所害,怀疑是手下的人背叛,我奉命前来捉拿嫌疑人,只可惜扑了个空,今日公主吃了大亏,殿下为何还要公主给说法?”
花影自然明白这套说辞糊弄不了对方,可公主都还未承认的事,她怎么能承认?
一旦认下……公主必会成为笑柄。
“怀疑手下背叛?那好,你回答本王几个问题。”
宋云初紧盯着花影的面容,“哪个手下?叫什么名?公主在本王的饯行宴上中毒,本王必得将此事追查到底,你若为了公主好,便仔细回答。”
“他叫狼牙,公主的护卫之一。”花影回答得利落。
君天逸最初混在队伍中,借的身份就是这个名唤狼牙的护卫。
“既然是公主的护卫,为何不待在驿馆,要待在竹园?公主来天启国只是为了谈宝图一事,买个竹园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都是公主的私事,我身为侍女,不敢过问。”
“你方才为何惊慌失措地喊着花妆?花妆与狼牙是何关系?”
“不过是同僚罢了,我见花妆失踪,这才着急。”
“狼牙害了公主,逃走时却不杀花妆,而是要将她一同带走,那么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二人合谋加害公主?”宋云初继续询问,并抛出了‘猜测’。
“不会,花妆对公主绝无二心,我可以替她担保。”
“那应该就是她有什么很好的本事了?所以狼牙认为她有用处,逃跑的时候才带上了她。”
宋云初的语气听着随意,双眸却没有离开花影的面容。
被她凌厉的视线盯着,花影心下一紧,但依旧从容,“花妆与我都是公主较为器重的,挟持了她,或许能当筹码。”
“是吗?可本王怎么听采薇说,花妆最厉害的是她那一双巧手,虽然比不上千面郎君能做人皮面具,但也可以通过在人的脸上涂画,大改那人的容貌。”
花影眼中浮现错愕之色。
采薇连这个都和他说?
“你连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告诉本王,究竟是何居心?”
宋云初冷笑,“本王一心调查公主中毒之事,你却一再敷衍,嘴里没句真话,可见不是真心效忠公主,本王现在怀疑,狼牙与花妆联手谋害公主,而你或许也是帮凶。白竹,将她绑了带回去。”
花影大惊,“宁王殿下,你怎能如此……”
她话还未说完,白竹脚下一挪便来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要擒她。
花影本能地要回手。
“公主中毒非同小可,本王有权捉拿每一个嫌疑人,你若拒捕,便是心里有鬼。”
“本王真是同情公主,身边这些人竟没个靠谱的,瞧着面相都挺好,却一个赛一个的糊涂。”
“公主对你们不薄,她如今躺在瑞和堂里吃苦,你们的心不痛吗?”
花影手下的动作一滞。
宁王的言外之意是,公主会中毒,她们这些亲信都有责任,若她们在君天逸这件事上不那么服从公主……公主便不会被害了。
她们就应该杀了那人!
因着分心,花影很快落败,被白竹擒下。
……
宋云初再次回到瑞和堂时,司连婳的毒已解,精神瞧着也好了不少,只是依旧有些无力。
因腹中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江如敏让人给她煮了清淡的粥,司连婳喝得十分缓慢。
宋云初从江如敏口中确认司连婳已经无大碍了,这才开口道:“关于公主中毒一事,本王去调查了,公主买下的那个竹园如今一片凌乱,狼牙、花妆叛逃,花影或许也逃不了干系,本王已命人将她押去大理寺。”
“咳!”司连婳险些被嘴里的粥呛到。
江如敏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公主切勿激动。”
“这和花影她们有何关系?她们绝不会背叛我!”
司连婳惊愕过后,有些急切,“你为何不跟我打声招呼,就把花影送去大理寺?还有花妆,她怎么会叛逃!”
她实在没想到宋云初会把花影给抓了。
宋云初没有提起君天逸,很显然,花影什么都没说,只是拉了护卫狼牙暂时做挡箭牌。
可宋云初压根不是个好糊弄的,或许是捕捉到了花影话中的漏洞,这才直接把人给拿下了。
“公主在本王的宴会上出事,我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岂能心安?所有嫌疑人自然都要严加拷问,花影行为诡异,对我的提问一再扯谎,实在可疑。本王也是为了公主好,怕你信错人,公主放心,大理寺卿唐垣审讯很有一套,定能撬开花影的嘴。”
“她不会背叛我,是谁都不可能是她!你若觉得她有嫌疑,把她带回来,我自己问!”
“怕是来不及了。”宋云初漠然道,“她这会应该正在接受刑讯。”
“你怎么这样!”司连婳怒起,“本宫的人,本宫自己处置!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她送去用刑,你凭什……”
“凭我是宁王,凭你是在我的宴会上出了事,我就是有权管。”
宋云初冷声打断她,“公主若觉得本王有错,大可去向陛下告状,或是修书一封回去告诉你们国君,本王在你出事的第一时间将你送医,找了最靠谱的江小姐给你解毒,又将涉嫌加害你的人送去审讯,哪一步错了,嗯?”
司连婳被噎了一下。
“公主好好歇息吧,本王忙得很。”宋云初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走。
身后响起司连婳的声音——
“你没错,是我的错。”
宋云初脚步一顿。
司连婳苦笑,“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是我糊涂大意,与花影、花妆都不相干,她们只是太听我的话了。”
“花妆不是叛逃,应该是被挟持了,花影对你说谎,也不是为了给自己脱罪,她只是想掩盖我犯下的错误,拼命守住我的颜面罢了。”
“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认。我知道,很多事你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咱们也可以把话说开了,你把我的人还回来,咱们好好谈谈,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