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芝哪里受的了这种羞辱,跟出去抓着霍岩风就开始撒泼。
“霍岩风,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为了一个死人要跟我离婚,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霍岩风摆摆手,让抱着文件的律师离开。
霍家的律师团都是合作了很多年的,现在知道霍家是个什么情况,虽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曾经恩爱的模范夫妻变成如今这样,还是觉得唏嘘。
律师团的人也深知如今的霍家已经败落,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好好收个场,于是也不再多言,抱着一摞摞的资料就离开了。
霍岩风被秦芝拽着,面上表情十分烦躁。
“霍家现在面临这么大的困境,你不解决问题就算了,反而想着解决我,霍岩风,你还有心吗?”
“我为了你,拉下脸去秦家求人,请他们帮你渡过难关,你现在这么对我,你对得起谁啊!”
秦芝完全没了往日的高贵优雅的模样,拉着霍岩风衣袖,像个泼妇一样指责他。
霍岩风用尽力气都甩不开,索性直接脱了外套,猩红着眼睛瞪她。
“霍家变成今天这样,怪谁?!”
霍岩风平日里是个很少发脾气的人,如今这一吼,整个别墅都是他的声音。
佣人们眼见着住家分崩离析,都十分聪明的躲了起来,唯恐情绪失控的秦芝殃及池鱼。
秦芝看了一眼抓在手里的衣服,愤愤摔在地上。
“怪我吗?只怪我吗?你要是没有生出那个孽种,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即便是到了现在,秦芝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啪!”
不等秦芝说完话,霍岩风直接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秦芝,你自作孽!”
秦芝半张脸麻木生疼,耳朵一阵轰鸣。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向霍岩风。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霍岩风,我亲自活到这把年纪,可无一人敢碰我一根手指头,你竟然打我!”
昔日里恩爱的丈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竟然以为她骂了霍云霆一句“孽子”就打她。
“是你自找的!”
霍岩风也是怒火攻心,“我霍岩风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与你秦芝,恩断义绝,从今往后再无半分情意。”
说罢,霍岩风便无情转身,快步离开了霍宅。
“啊!!!”
身后传来秦芝绝望又愤怒的吼叫,他充耳不闻。
秦芝简直要疯了,抓起走廊上的花瓶就往楼下砸。
她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霍岩风要跟她离婚就算了,还打她!
身后的花瓶一个接一个落下,一楼的茶几,桌椅上的摆件,碎的碎,掉地上的掉地上,一片狼藉。
而霍岩风就踩在这一片狼藉上快步离开,仿佛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他留恋的东西。
“霍岩风,想跟我离婚,除非我死!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得和我葬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见自己的发疯没有得到男人任何的眼神,秦芝冲上去扶着栏杆,对霍岩风的背影大声喊道。
可惜,霍岩风没有因为她的话停留片刻。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佣人们躲在楼下,看着满地狼藉也不敢上前收拾,生怕楼上又掉下来致命的重物。
霍景阳守着自己三个小小的公司,也是十分迷茫和颓废。
但是他知道现在这个家已经经不起任何风雨了,必须要打起精神,撑起来。
可是当律师拿着一摞资料让他签字的时候,他傻眼了。
“我爸要跟我妈离婚?!”
“是的,霍少,霍先生心意已决,这是他能为你留下的所有资产,虽然不多,但这是他清产之后的所有了,等您签完字。他就会正式对外宣布........霍氏财团,破产。”
律师跟着霍家很多年了,说到这里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尤其看到昔日里光鲜倜傥的霍家少爷,如今胡子拉碴颓靡着强撑的样子,更是觉得惋惜。
霍景阳闻言,一下子跌坐在沙发椅上。
“离婚,破产.........我们这个家,真的要没了?”
他双目泛红,怔怔的看着律师,像是在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律师双手负在身前,轻声叹息道:“霍少,您好歹现在还有三个公司是独立出来的,霍家破产影响不到现有公司的发展。况且,霍先生给您留下的资产,虽说比起之前的霍家是很少了,但是和一般豪门比起来,也还是.........”
“我要的是这些吗?!”
霍景阳越听越烦躁,突然大喊一声打断律师的话。
他看上去痛苦极了。
他要的不是现在还能运营的三个公司,也不是父亲留给他的资产,他还是想要一个完完整整的霍家,有恩爱的父母,有富可敌国的家产,有数不尽的可能性。
他还想着等接手霍氏财团之后,要如何让它更上一层楼,如何让父母度过无忧无虑的晚年生活,好好的颐养天年。
可是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所有美好的憧憬都幻化成了泡影。
这个晚熟的纨绔公子,这一刻忽然变得绝望又无力,他实在是成熟的太晚了。
在母亲羽翼的庇护下,他这些年只知道玩乐享受,等到他真正想要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他的路,忽然断了。
律师被斥责,立刻闭口不言。
办公室里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霍景阳红着眼眶盯着那摞资料看了半晌,才缓缓摆手道:“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律师识趣的退了出去。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刻,霍景阳忽然整个人趴在办公桌上,单手攥拳猛砸桌面,头埋在另一个臂弯里,发出压抑的哀嚎。
他痛苦的根源在于,前路没有了。
更痛苦的是,他这么多年的幸福生活,原来都是假的。
他的父亲被母亲操控着,爱上她,娶了她。
他更像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所谓的父母爱情的结晶。
他甚至在想,要是那天他没有在病房门口听到父母的对话,那么一切会不会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可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但是他有清楚的知道,以母亲的个性和她对父亲的爱,她是不可能同意离婚的,死都不会。
然而,霍岩风根本不在意秦芝会不会跟他离婚。
他以霍氏财团掌权人的身份,最后一次开了新闻媒体发布会,对外宣告霍氏破产,安排完霍老爷子的去处以及将所剩资产尽数转移给霍景阳之后,他就出家了。
霍氏财团宣布破产的事情没有让众人震惊,因为这已经是众人能看到的结果。
而霍岩风出家这件事,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谁能想到他会出家呢?!
而他选择的地点,更是让人引人联想非非。
他选择出家的寺庙,是离鸣山最近一座寺庙,甚至可以说两座山头可隔空对望。
那鸣山上,有霍云霆为他的母亲冷瓷造的雕像。
这一刻,人们仿佛知道了,霍岩风自始至终都是爱着霍岩风的母亲的。
至于既然这么爱,为什么又在后来娶了秦芝,还不肯认霍云霆,内情就不得而知了。
有人唏嘘,有人震撼,有人觉得他只不过是接受不了霍氏破产给自己找了个最体面的退路。
外界众说纷纭,听到这个消息的秦芝当场晕了过去。
从那天大吵一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霍岩风,倒是律师每隔一天都会送来离婚协议让她签字。
律师送来一份,她撕一份。
死不认输是她的个性,律师知道,霍岩风更知道。
天知道他到底背了多少份离婚协议。
可是现在,秦芝签不签离婚协议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最爱的男人剃度出家了,还是最严格的受戒仪式。
秦芝醒来的时候,只有霍景阳陪在她的身边。
“妈,你醒了?”
霍景阳现在瘦的像个骷髅一般,短时间的精神折磨,让他看上去萎靡不振,像个强打着精神在呼吸的人形架子。
秦芝一睁眼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下。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我的景阳以前可是最帅气的啊。”
看到儿子这副模样,作为母亲,秦芝心疼不已。
霍景阳挤出一抹笑安慰她,“妈,我没事,你醒了就好,等医生做完检查,我就接你回家。”
“家?那哪里还是家啊......”
秦芝讷讷的转过脸去,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眼神苍白又空洞。
霍景阳哽咽着,强忍着眼泪道:
“妈,事情已经成这样了,你就签了离婚协议,放爸爸走吧。等你出院,我给你换个地方住,咱们好好生活。”
“做梦!”
秦芝听到签离婚协议这句话,立刻咬牙切齿的否定。
“他找了那么一个地方出家,不就是想和那个死人离得近一点吗?我骗就不签离婚协议,只要不签,他霍岩风就还是我老公,我秦芝还是他的原配夫人,他这辈子都休想逃脱我!”
秦芝在这件事上固执的可怕。
霍景阳见她如此坚决,担心继续劝说会让她再受打击,便不再提这件事,跟她聊了聊自己公司的近况,以及对霍岩风留下的那点资产的处理。
秦芝听这些的时候倒是很冷静,欣赏的看着霍景阳。
“我的景阳真是长大了,你处理的很好。”
难得得到母亲在这方面的肯定,霍景阳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没敢告诉秦芝,霍岩风出家的那天,他听到消息后就开车追到了庙里。
那时候的霍岩风已经完成了受戒仪式,他光着头,眼神干净清澈,仿佛真的断绝了和这个世俗一切的关联。
一声“爸”出口,等到的回应让他至今想起来都心如刀绞。
霍氏财团曾经呼风呵雨的掌权人,霍岩风,他的父亲,已经化身为“摒沉师父”,他叫他——
“施主”。
霍景阳在他的眼里看不到半点父亲对儿子的关心,那时候的霍岩风,陌生又冷漠,面色沉沉的对他说:“施主请回吧。”
他至今都不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下的山,又是怎么在那关上庙门前跪下磕头的,浑浑噩噩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现在。
“妈,你还想住在老房子里吗?不想的话,我给你换个房子住?”
霍家虽然破产了,但是名下的资产还有不少,随便换个房子还是可以的。
秦芝摇头。
“不,这么 多年我住在那里都习惯了,你让佣人们那里面该清理的东西清理掉,我还要回去的。”
秦芝说着,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不明的狠意。
霍景阳自然会遵从她的意愿,那毕竟他们一家三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虽然现在悲伤居多,但更多的是他们的幸福回忆。
至于秦芝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狠意,他并未及时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