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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谢安宁的能力见识,在如今的内廷中,已算是佼佼者。

两人在书房认真商讨了许久,最后圈出几处地方。

姜翎月道:“谢姨才经历了牢狱之灾,让她好好休息几日,再招她进宫,问问她的意见。”

如果谢安宁有上进心,愿意以女官之身,拼一拼前途,那她自然全力支持。

但如果谢安宁只愿意留在京城,安度余生,姜翎月也别无二话。

总之,她再缺人,也只要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的人。

第二日。

宁安宫库房打开,赏赐如流水般,由宫娥们送去了谢府。

队伍浩浩荡荡,看着很是壮观。

这也让京城各家明白,谢家母女的地位并没有受这场入狱影响。

她们在已是皇后的姜翎月面前,感情依旧亲厚。

赏赐是由钱嬷嬷亲自领着人去的,她对谢安宁提点了几句,透了点皇后有意将她外放离京的口风。

闻言,谢安宁只觉求之不得。

天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

新欢、旧爱,同住一屋檐下。

在大理寺时就是如此,但那时好歹有几分盼头。

她可以自我安慰只要回家就好了。

可现在已经到家了。

还是这样。

若仅仅只是这样,她都还能忍忍。

可这次还有她的女儿也在。

在女儿面前维持了十余年贤良淑德的谢安宁,现在跟两个男人同住一院,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时,实在头疼。

这样的日子,如果可以,她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

谢安宁心里拿定了主意要离京,直接就同钱嬷嬷说了。

“去岁底到而今,这一连串的事儿,搅的人实在心烦意乱,”

她疲乏的揉着额,道:“我宁可离京办差,或许有些惊险,但起码清净。”

钱嬷嬷同她认识不久,但正好见识过她在王家过的什么日子,也听说了这会儿两位三品大员,齐住谢府的风流韵事。

对她的烦心事算很有几分了解,这会儿闻言便细细打量了她的眉眼,掩唇打趣道:“夫人艳福不浅。”

“……嬷嬷!”谢安宁微微一噎,没好气道:“这艳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钱嬷嬷乐不可支,进言道:“夫人不如学学皇家那几位公主,两个算什么,她们后院可都养了十好几个,不也清净的很。”

不过那些公主后院养的都是面首之流。

毕竟没有哪个朝廷命官,会不爱惜羽毛,传出这种二男伺一女的‘佳话’。

何况这俩位,还是位高权重的三品大员,王少甫就不说了,哪怕是石原卿在陛下面前那也是颇受重用的。

这样的齐人之福,就算几个长公主都来,恐怕也架不住。

想到天天朝夕相对的两个男人,谢安宁头疼感叹,“我没有这样的御夫术。”

现在整个京城,最御夫有术的那是皇后娘娘。

清冷疏离,运筹帷幄的天下至尊都被她调啥样了。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说,还爱屋及乌,抬举天下女子,加固内廷实力,给她权柄,给她宠爱,几乎要给她捧到跟自己并肩的位置。

——可这样的御夫术,也不能享齐人之福吧?

两人聊了好一通。

聊到最后,都在憧憬着,不知何时她们这样的大女子才能跟男人一样,后院可以光明正大的有许多人。

她们倒是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不影响她们希望以后的姑娘们,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

跟男人一样三妻四妾的权利,她们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

还要回宫复命,钱嬷嬷没有坐太久,便告辞离开。

这会儿,石原卿还未下值回府,只有养伤的王少甫今日没有出门。

他不是庸人,早在得知谢安宁受封四品女官时,他就有猜想过皇后娘娘或许要重用她。

听说宫里来了赏赐,他登时就有些坐不住。

钱嬷嬷前脚刚走,后脚他便到进了内厅。

此时,除了几个奴仆在收拾客人用过的茶具外,只有谢安宁一人端坐于主位上。

见他进来,抬眼瞥了一眼,看着他不见好转的脸色,眉头不自觉蹙起。

只蹙个眉的功夫,王少甫已经行至她面前。

他道:“安宁,你若要为推行女学离京,起码等到两年后再说。”

两年时间,足够让这片风雨欲来的浑浊水里挑出许多大鱼。

朝廷施以雷霆手段,拖泥带水,连削带打,给够了震慑后,凶险多少会小些。

……她也能安全些。

谢安宁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听见他这种‘当家做主’的语气,还是本能的有些膈应。

竭力克制住同他辨个输赢的想法,淡淡道:“不干你的事,你养你自己的身体,好好教导婉儿即可。”

那连理会都不想理会他的态度,让王少甫面色有些难看。

的确,在她眼里,他早就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

那些至关重要的决定,也不会问过他的意见。

他定定看她几息,“你一定要去,那就带上我一起。”

“荒唐!”

谢安宁眉心突突直跳,忍不住提醒道:“王少甫,你认清自己身份。”

堂堂天子近臣,朝廷三品大员,当朝尚书令,他拿自己当成了困于内宅,妇唱夫随的小男人?

更何况,就算是妇唱夫随,现在她的身边,也轮不到他来随!

谢安宁道:“让你住进谢家,只是看在婉儿的面上,你毕竟是她的生父,既然受伤,就趁着这段时日好好教教她,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这样的狠话,许是听的太多,王少甫早没了当日的痛不欲生,他只是艰难的扯出个笑,缓缓道:“安宁,你的事我操心一辈子。”

她对他再狠心,再绝情,都是他自找的。

他认。

比起她气息全无,埋骨地下,现在能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面容,于他来说,已经是大幸。

其他都不要紧,反正这辈子,他唯一的念想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能让她走在他前面。

她若真决定离京,那他自会跟着离京。

这件事,就算谢安宁本人,也阻止不了。

而谢安宁闻言也不觉得多生气。

这人性情变化有多大,她早就发现了。

从她算计和离开始,把事情做的已经不能更绝了,绝情伤人的话说了一大堆。

这些天她甚至每晚都跟石子钦同床共枕。

而他就住在跟他们一墙之隔的隔壁。

若换做从前那个傲骨凛凛,宁折不弯的王大公子,面对这样血淋淋的折辱,就算再喜欢,也绝对做不到几次三番低头求和,死皮赖脸的不肯走。

他也是有自尊的。

活到这个年纪,谁还没有几分骨气。

再深厚的爱意,也不至于拿了所有自尊、颜面来交换。

卑微至此,实在不像那个永远气定神闲的王家嫡长子。

更不像记忆中,挺拔如松,清灵俊秀的少年。

谢安宁几乎都要不认识这个相识二十几载,同床共枕十六载的男人了。

突然和离真对他打击那么大?

还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他性情大变的事?

谢安宁不懂,她也没有跟他促膝长谈,交心的意思。

就这样吧,她想。

他们之间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是绝无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了。

而他也已经接受了石原卿进她房,上她榻的事实。

那就总有想通的一天。

离京的事,她身为内廷女官,当然势必遵从娘娘调遣。

王少甫她不会带,石原卿她也不会带。

至于他们自己想要如何,她也管不了。

几句对话,只是一个短短的插曲,很快揭过。

丝毫不会影响谢家那古怪到可怕的氛围。

王婉每次去主院,都有些头皮发麻。

尤其每每看着她爹孤零零的待在昏暗的房间,听着他那总不见好的咳嗽,和愈发削瘦的身子。

再对比隔壁娘亲那儿跟小石大人,温馨又甜蜜的日常。

就更是不忍。

昔日,她爹纳妾时,她满心愤愤,也曾出言责问过。

现在,她阿娘这样‘以牙还牙’,作为子女的王婉不好指摘,但她夹在中间的确难做。

左右为难,不过如是。

这样过了两天。

两日后,谢家祠堂打开。

由王少甫一手操办,王婉正式上了谢氏族谱,改姓为‘谢’。

从此姓谢名婉。

第三天,谢安宁一身四品女官服制,入宫谢恩。

王少甫知道她此去何意,这一次他并没有阻拦,只是拉住她,细细交代。

大瀚最重要的州府拢共就那些,其中有的内廷已经派遣了人过去,但更多的地方却乏人可用。

这几天,他将帝后二人有可能安排谢安宁去的州府都一个个盘算过,这会儿知无不言,尽数说于她听。

一一晓以利害后,王少甫叮嘱道:“若娘娘给你选择权,那么郓州、颍州、百悦府都可做首选,若娘娘已经做好了安排,安宁你就自己请命,这三个地方,我……”

“我不会自己请命,”谢安宁摇头打断,“若娘娘做了安排,我便只能领命谢恩。”

就算没有入朝为官,但她也知道,哪怕君王再宽宥,做臣子的,也没有仗着自己的几分香火情,去跟君主讨价还价的道理。

她语气平静,特别坦然。

好像在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心领了,但我不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王少甫抿唇,死死瞪着她,强压的情绪从眼中溢出,那情绪甚至可以称之为‘’祈求”。

谢安宁看不下去,她别开脸,正要狠心离开。

后腰猛地一紧,被他握住,捞进怀里。

“好!”他咬牙道:“你要做忠臣良将,豁出性命也要为皇后分忧解难,我不拦着你,但是谢安宁,你别想丢下我!死你也得死我后面!”

谢安宁被抱的很紧,手掌抵在他的肩头, 耳边的声音低哑粗粝,仿佛字字泣血,暗含无限惶恐。

他身体的每个反应都在告诉她,——他怕极了她出事。

鼻腔里全是他身上的淡淡药味,谢安宁说不出自己现在的心情。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王少甫就是她最最重要的人,她的整个精神支柱。

他们是爱人,是亲人,是知己好友。

成婚十六载,他爱她、护她、毫无保留的对她好,外放那些年,他们夫妻也有遭遇过惊险时刻,但每次他都能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以至于回京后,在他选择纳妾生子时,谢安宁是真的有想过为了他,后退一步。

他身为王家长房承嗣子,可以为她无子而十几年不纳妾,带着她外放十余年,期间一力抗下所有压力,……她便是投桃报李,也应该对纳妾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儿子,她生不了。

那就打破自己的原则,后退一步,让妾室为他去诞育子嗣。

又能如何?

后院那些妾室,每一个她都见过,每一个她都叫得出名字。

甚至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那日被他招进书房的是李氏。

她真的试过让自己接受。

不然她不会在生生受了一年的磋磨,直到书房事件的发生,才下定决心和离。

因为当她推开书房门,亲眼目睹他拥着妾氏入怀的一幕时。

她发现自己确实做不到。

她付出过全部真心,所以,忍受不了这份感情出现一点瑕疵。

事到如今,他们的感情中的瑕疵越来越多,裂痕越来越大。

即便如此,即便已经走到这样的境地,谢安宁也没有否定过那些曾经。

就像现在,他们的感情已经四分五裂,她丝毫没给他留颜面的现在,在知道她一根筋的想去趟女学这滩浑水,他还是害怕极了。

就好像在他心里,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她的生死更重要。

腰间的手臂很紧,王少甫喉间溢出短促的颤音。

他怕的要死。

但他无力阻止她的决定。

谢安宁抵在他肩头的手,指尖微蜷,已经不再挣扎。

她仰头去看他。

定定看着他红透的眸子好一会儿,不解道:“你说,我们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不应该的。

曾让无数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青梅竹马,少年夫妻。

怎么他们就走到了毫无回旋的死局。

王少甫垂眸望她,里面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悔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