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尽力克制着自己因为暴怒而不停颤抖的肌肉。
凌落离开李安棋的身体，凶狠的眼眸不敢看她的脸。
“趁我改变主意之前，赶紧滚！”
他声音轻得可怕，像是淬了冰。
李安棋尽管面色平静无虞，发抖的四肢却出卖了她此时的恐惧。
她快速裹好衣裳，近乎逃离跑出凌落的卧房。
今日她孤注一掷，差点真将自己交出去。
好在，她赌赢了。
凌落的感情看似无影无形，实则汹涌猛烈，动辄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她说他恶心，不仅是在抗拒他。
也是在提醒自己，他有多么卑劣的一面，绝不可能对他动情。
绝不可能。
……
接连好几日，凌落都没有回王府，仿佛消失了般，无声无息。
春闱科举将近。
郝歌特地在郝府静观园摆设宴席，邀请李安棋，苏柳瑶，左斯年和蒲剑前来相聚。
静观园别有一番韵味。
园中一泓清池如镜，倒映着天光云影，池畔几株发芽的嫩柳轻拂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池中央立着一座精巧的六角亭，亭柱上镌刻着郝歌亲笔题写的对联：“静观天地得真趣，细品古今见大观。”
李安棋身着淡青色长裙，素雅中透着书卷气，沿着曲折的回廊缓步前行。
回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半掩着，隐约传来女子的脚步声。
“棋妃娘娘，您可算来了。”苏柳瑶从门内迎出，一袭杏色罗裙衬得她愈发增了几分病态娇弱美。
她手中执一柄绣着蝶恋花的团扇，轻轻摇动间，扇坠上的流苏随之摇摆。
李安棋含笑点头：“苏姑娘久等。郝大人这园子设计得真是巧妙，本宫方才一路走来，差点迷了路。”
“这正是郝哥哥的用意。”
苏柳瑶亲热挽起李安棋的手臂，引她向园中走去。
“他说，人生如迷宫，偶尔迷路才能发现意外之喜。您看这园中景致，看似随意，实则处处暗藏玄机。”
两人行至一处假山旁，山石嶙峋间竟有一道泉水蜿蜒而下，落入下方石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潭边石壁上刻着“听泉”二字，笔力遒劲，颇具风骨。
“郝公子果然通透。“李安棋俯身掬一捧清水，“这泉水声如珠落玉盘，令人心神澄明。”
苏柳瑶滞了一瞬，眉目染上哀思，低声道：“这是九爷题的字。”
李安棋心头顿了半拍。
只听苏柳瑶接着道：“九爷常说，人当如水，既能奔腾入海，亦可静水深流。”
李安棋垂眸，将少女眼中的眷恋和哀意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原来苏柳瑶她……也在为凌晔的离去而心伤。
她并无醋意，只觉得宽慰。
原来她并不孤独。
李安棋扯了扯嘴角，轻拍苏柳瑶手背，似是安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人面容俊朗，身着熟悉的暗红锦袍，正大步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紫衣少年。
正是左斯年和蒲剑。
曾经轻薄自大、放浪形骸的纨绔少年，如今眉宇间多了一股坚毅沉稳之色，与一年前判若两人。
李安棋微微一怔。
这是自清云观后，她第一次见左斯年。
他好像又变了些，哪里不一样了。
李安棋说不上来。
左斯年见到李安棋，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恭敬行礼：“棋娘娘。”
李安棋知道哪里不一样了。
他从前会直言不讳地喊她“李安棋”，也会毫不顾忌地开她玩笑。
忽然间，他就好像长大了一样。
变得循规守礼，外气内敛。
李安棋还礼，注意到他手中握着一卷书，书页边缘已经翻得起了毛边。
“左二公子近来可好？”
“依旧为春闱做些准备罢了。”左斯年谦逊道着，收起卷书，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李安棋的一举一动。
他闭门苦读已近一年，就是为了今年春闱。
如今他已跟随郝歌投入骁王麾下，再不会像去年那样，因为骁王的一句话而落了榜。
这一次，他要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李安棋。
去争，去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