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阁内,一众御医皆眉头紧蹙,齐聚于正厅之中,正低声商讨着解毒之法。
为首的须发皆白的陈院判,神色凝重,不住摇头,沉声道:“瑾侧妃虽已服下灵犀九转丹,性命暂且无忧,然其脉象紊乱如麻,体内毒素更是凶猛异常。”
另一位御医附和道:“是啊,下官行医数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毒。”
“瑾侧妃脉象虽乱,却因灵犀九转丹隐隐透着一股生机,如今,此毒并非全然无解。”另一位御医捋着胡须,语气略带迟疑,“只是这毒性霸道,寻常解毒之法恐难奏效。”
“下官思忖,或许可从……”
景仲华立于一旁,听着御医们的讨论,眉宇间难掩焦虑之色。他时不时插言几句,神情急切,催着御医快拿主意,开出方子。
方才,他得知李德海奉命带了一颗灵犀九转丹后,便以情况危急为由,坚持要让宋昭月服用此丹。
他想着侧妃娘娘虽说只是佯装中毒,然这一番折腾,终究对其身体有所损伤。
若能服下灵犀九转丹,或可将亏损弥补回来,不至于气血大亏,需调养数月之久。
御医知晓这燕王府瑾侧妃得燕王的宠,唯恐万一瑾侧妃出了差错,自己难辞其咎,便依言照做。
为了不露馅,景仲华当时称自己有一套独特针法,可使灵犀九转丹的药力发挥得更为彻底。待宋昭月服下丹药后,他便赶忙施针,巧妙地遮掩了脉象,顺利蒙混过关。
“各位大人,劳烦尽快开方子,草民怕侧妃娘娘等不了太久。”景仲华再次开口催促。
眼下只需商量出一个方子,装模做样给娘娘服下,将这场戏唱完即可。
.......
宋昭月躺在床榻上,锦被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此刻她意识也似在云雾中飘忽不定,昏沉不定。
她双唇微启,几不可闻地呻吟一声,只觉浑身酸疼乏力,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难受得紧。
白瑾轻手轻脚地踏入内室,见自家娘娘如此模样,心中不免担忧。
她走到床榻边,跪坐在脚榻上,凑近宋昭月耳边,轻声低语:“娘娘,大喜讯,殿下已然回府了。”
宋昭月闻言,昏沉的意识骤然清明了几分,心中一喜。
裴明绪回来了。
也没白费她遭的这番罪。
虽然是佯装中毒,可欲骗过那经验老到的御医,一应中毒反应,她可是一样没少。
后来,服下九转灵犀丹,景仲华又施针伪造脉象,着实让她又吃了一番苦头。
“殿下呢?”宋昭月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眸,强打起精神问道,声音嘶哑无力。
白瑾忙柔声道:“殿下去往了前殿更衣,马上就过来。”
宋昭月听闻,缓缓闭上双眼,眉头却微微蹙起。
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依照裴明绪的性子,就算知道她是假中毒,他回府后也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桃夭阁才是。
更何况,有人实实在在地对珩儿下毒,所幸被提前查了出来。
难道……
这般想着,她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
.....
前殿内,裴明绪换下染血的衣袍,换上一袭玄色锦衣绣着暗金蟒纹,更衬得他眉目冷峻。
他对着铜镜,将头上的伤口仔细遮掩妥当,又用用熏香和香囊掩盖了身上残留的血腥味。
从内室步出,裴明绪目光落在跪于殿中的曾程和游杰身上,眸色深沉。
“殿下,臣(属下)知罪。”两人伏于地面,重重叩首。
方才从前殿归来的路上,曾程已将宋昭月假中毒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
裴明绪心中怒火翻涌,他气的是曾程和游杰竟敢同意月儿如此冒险的计划。
但更远不及对自己的愤怒。他恨自己无能至此,未能护月儿母子周全,反倒让她不惜以身犯险,只为救自己于危难。
如今看来,他所坚守的底线,终究还是太高了。
他对待那些所谓的兄弟,终究是太过仁慈了。
这份底线和仁慈,在今日看来,不过是愚蠢的妇人之仁。
今后,他定要让他们彻彻底底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狠手辣,什么叫做丝毫不念所谓的手足之情。
此次,他不管幕后真凶是谁,太子、秦王、魏王,他都会让他们痛上百倍,千倍!
“本王最后说一次,”裴明绪开口,声音仿若从冰窖中传来,冷得让人脊背生寒,“在本王心中,瑾侧妃此刻是,往后也永远是本王的妻。”
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两人,“她是你们的主母,其尊贵与本王等同。”
裴明绪一字一顿,“同样的事情,没有下一次。”
曾程和游杰额头紧贴地面,汗水浸湿了衣裳。
“是,殿下。”
“起来吧。”裴明绪冷声道,“去查,把下毒之人,给本王揪出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眸中寒光闪烁,杀意凛然。
“还有,府外羽林卫已经散去,速传消息给王升,让他速速回府。”
桃夭阁,正厅内。
李德海和御医们都在此候着,不少人神情焦灼,心中担忧方才众人拟定的药方,究竟能否奏效。
这瑾侧妃要是没有救回来,怕是陛下和燕王那不好交差。
裴明绪大步流星踏入厅中,面容冷峻,气势逼人,让人望而生畏。
见裴明绪现身,李德海和一众御医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参见燕王殿下。”
李德海在见到裴明绪的那一刻,心中猛地一震,着实吃了一惊。
他万万没有料到,陛下竟会这般轻易地放燕王殿下回府。
转瞬间,一股庆幸油然而生,幸好方才自己力排众议,支持景仲华用那灵犀九转丹。
“起来吧。”裴明绪神色淡淡,声音清冷。
李德海忙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殿下,娘娘已然服下灵犀九转丹,此刻情况暂且趋于稳定。”
“方才,诸位御医与景大夫一同商讨出了娘娘的‘解毒’方子,景大夫这会儿正在药房煎药。”
裴明绪微微颔首,“有劳各位了。”
他并未多言,便径直朝内室而去去。
踏入内室,只见床幔低垂,光线昏暗。
宋昭月静静地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