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在幽云城西南角不起眼的这处高家宅院中,未来的大乾朝太祖皇帝与后来的太子、太子妃三人,在经过一番紧张而隐秘的交谈之后,做出一个大胆而正确的决策。
至此位于北境的定北王府彻底结束了财物上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的致命短板。
在太子妃的一手带领主导下,利用当时一经推出便震惊世人的海盐提纯制法,制造了一批颜色洁白,颗粒细腻,口感精纯的新海盐。
为了区分之前的青盐,此盐又被称为白盐。
白盐售价比时下的青盐贵上约莫五成的价格,但是只要尝过白盐的人,就会义不容辞的换掉家里的青盐,去购买白盐。
盖因白盐虽贵,但口感细腻纯正,较之苦涩粗粗糙的青盐简直天上地下。且这种白盐因纯度极高,烹饪食用时只需放粗盐剂量的三至四成下锅,做出来的饭菜口感就能满足正常的需要。
价格虽贵上一半,用量却不足一半,口感还不可同日而语。但凡脑子机灵些的,就都能算清楚哪个更为实惠。
在这样强烈的对比和食用白盐之水的快速传播下,白盐推出不足三个月,整个大晋乃至外邦都已开始丢掉粗盐,换吃精盐。
此后大半年的时间里,无论北境产出多少精盐,很快就被闻风赶来的豪门世家,富商巨贾抢光,供不应求成了定北王府下辖白盐总司的家常便饭。
一时间北境盐贵,在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为当时都定北王府赚下了富可敌国的资财,也为后来定北王府挥师南下攻入京城,打下了坚实的财富基础。
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的高成眼见着不远处的灯火从暮色微阑,一直亮到了子夜时分。
四月的暮春时节,他身着白日里的春衫,因着在院中枯坐许久,身上竟是有了淡淡的凉意。
再这么下去,估计明日他就要感染风寒了!
他刚要起身唤人,忽地想到王爷世子夜间来访时的凝重神态,想到三人见面时的诸般隐秘,高成敏锐的察觉到屋内三人所谈之事的重要性。
古语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凡事不密则害成。
几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般砸醒了因在院中逗留太久,此时已有些昏昏然的青年。
高成吸了吸鼻子,压下唤人来送衣衫的念头,也克制住自己离开此地的念头,站起身来,在亭子里来回走动,借此产生些热量,好使得自己稍微暖和一些。
此番即便是冒着感染风寒,床上多躺几日的念头,也绝对要帮屋子里的三位贵人守好这处院子。
他边走边想,一时想了许多,一时又觉得想的太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两扇紧闭的屋门总算是打开了!
那位义妹步履轻松的走了出来,见到自己,微微一愣,复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义兄竟是亲自守到此时吗?真是难为你了!”
他笨拙的迎了上去:“妹妹过奖,为兄驽钝,无法为王爷世子与妹妹分忧,也只能安安分分地为三位贵人守好这处屋门了!”
此言一出,他那位表面看来和善可亲,其实内里警惕机敏的义妹,倒是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品评之态。
她一双清亮的眼眸直直望向自己,当看到自己身上的单衣时,她目光微闪,下一瞬,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笑容很淡,但高成却直觉感受到,这浅淡的笑容才是她的本真面貌。
“大哥这话说得倒是颇有几分禅机。”少女的声音低沉和缓,带着几分难得地赞赏,“天下难事,必做于易,天下大事,必做于细。许多人自诩聪明,却是小事不糊涂,大事不聪明。”
她默了默,一语双关:“如大哥这般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明确的定位,又能不因事小而躬身俯就的品格,倒是令妹妹十分佩服。若大哥能一如既往的这般下去,日后必不会泯然众人中矣!”
高成心头微震,却听得那位义妹声音再起:“大哥,今日你既能帮王爷世子守好这扇小门,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帮他们守好更多更大的院门!”
少女第一次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上了关心的语气:“我与王爷世子事已谈毕,大哥今日多有辛苦,下去赶紧唤了府医开剂汤药暖暖身子,莫要加重风寒,过于损伤自身了!”
少女压低声音再次丢下一句:“今日守门之功,王爷世子与我皆会记在心头,大哥且宽心吧!”
言罢,姑娘飘然离开,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了。
他微微一愣,急忙朝屋子走去,不待他去敲门,定北王世子已含笑感谢他:“义兄,今日有劳了!”
锦初回到自己的院子,换下衣服,卸掉钗环,刚躺下准备休息,却听得肚子“咕噜”一声响了起来。
之前与王爷世子一起的时候,她全神贯注忙着正事,浑然不觉外物。如今回来稍一放松,顿觉饥肠辘辘,转辗难眠。
于是她又唤了丫头回来,吩咐弄些简单的饭食来吃。
丫头得令去了小厨房,她这边躺在床头,想到之前与王爷世子密谋的那桩大买卖时,犹觉得心跳如雷。
此番提纯海盐的行为,无疑是将北境旗帜鲜明地立在了朝廷的对立面。
若是老皇帝不倒下,诸皇子不内斗,众臣工不党争的话,北境必然要承受来自大晋皇朝的雷霆万钧。
这是一步险棋,若皇帝能很快清醒过来,稳住朝政的话,北境就要垂垂危矣。
富贵险中求,从来都不是一句虚话,想尽快发展壮大,反守为攻的话,这步险棋他们就必须要下。
他们三人其实也是在赌,赌老皇帝不会快速清醒,赌诸位皇子不甘人下,更赌那群利欲熏心的臣工们不会轻易退步,彼此握手言和。
既是如此,那就各凭本领,各显威风吧!
成王败寇,反正已是逼上梁山,干就是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端了上来,在氲氤的热气升腾中,姑娘俏丽温软的面庞竟凭自多了种难言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