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我也说过,”他停了一下,又说道:
“我本领低微,自问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也不懂七连城与平川城的恩怨。
我襄助各位,一是敬重各位的英雄事迹,二是我平生最讨厌这种为一己私欲,故意挑起事端,陷百姓于水火之徒,我便存心想给七连城造些麻烦。”
方后来扫视了众人一眼,又对柳四海道:
“实话说,不管是吴国与七连城,还是七连城与平川城的事,其实都与在下无关。
在下不是英雄豪杰,实在没能力改变什么,因此,我能做的仅仅是帮你们一把而已。”
柳四海点头,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此事自然与恩公无关。我们已经得恩公搭救,怎能不知好歹,再索取无度。”
方后来心下放宽了些,继续道:“后日,有一个机会,或许可能助各位夺回山寨。”
柳四海脱口而出:“可是有人要来送粮点兵了?”
方后来一举拇指,笑着赞道:“柳将军果然是军中良将,一猜就中。”
周围众人也有那猜到的,轻轻哦了一声,暗暗有点明白方后来的意思了。
方后来将手左右划拉了一下,摸了个硬煤块,在地上粗略地画了一幅大珂寨的地图。
又圈点了几处:“这是我之前探查过一些地方,乃是寨中放着兵器,粮草等紧要物品的地方。还有些是登高望远,易守难攻的地方。”
他有些犹豫着:“只是,我曾重伤在身,如今还未痊愈。若凭一己之力襄助诸位,只恐力不从心,害了诸位。”
接着他一抱拳:“后日一旦起事,我难以周全照顾到各位兄弟,只能捡这些重要的地方去,其余的弟兄需得互相照应,才能成事。”
“袁兄弟,这个你放心。”陆伙夫挠了挠头,便嘿嘿笑道:“我们兄弟排兵布阵多年,自有一套章法,定然配合得当。”
柳四海眼盯着粗糙的地图,又将不全之处,仔细补充了一番,心中已经形成一套攻防布置,当下与众人商议一番,将行动步骤仔细筹划完整。
方后来仔细听着,眼中赞赏之意渐浓,又仔细请教了难懂之处,心中对阵法一途,了解又益加深刻了。
筹划完毕,柳四海一一令下,令到之处,领命人挺身站立,面容整肃。顿时,杀伐之气遍布洞内。
最后柳四海目光灼灼,从众人面前,巡视一番,认真又交代了一句:
“平川城安危、我们磐石军最后的荣誉,以及袁恩公的大事,全系于后日能否夺回山寨。
各位需当全力以赴,不可走脱了任何一个贼人。若误了大事,休论私情,请自领军法。”
周围人站立当中,昂首挺胸,低低喝道:“得令。”
第二日,洞内伙食开始好了些,众人心知肚明,点兵之日将到。
方后来照例出洞,给那些山匪换了药之后,便借口昨日喝了酒头疼,仓皇躲回洞内。
其他山匪暗笑,只道他是怕了孙将军,一路跟在后面打趣。
邹娘子倒是折了面子,不好明着再去找他。
此时又忙着寨中事务,也确实没时间理他,只差人好吃好喝送进洞去。
方后来拿了之后,依旧与众人分了吃。
次日清晨,洞中众人早早便起了,各自分队聚在一处,静静等待着。
直到日上三竿,洞外的粥饭才送来,众人如往常一般一哄而上。
末了,还将食桶舔得一干二净。
不多时,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山匪一齐进来,将众人双手捆绑起来,用长绳串着,押出洞外。
柳四海与其他七八个看起来病重之人,便被吊在洞口,旁边站了五六个看守,举着长枪警戒。
过了一会,人都集中去了大厅前,方后来借口要去给伤员配药,出了山洞。
洞外天空晴朗、阳光灼灼,大珂寨的奇山怪石,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影子仿佛变成了一个个猛兽。
今天正是个练兵的好日子。
众人被安排集中在大寨正中的广场上,分别持着盾牌、腰刀和长枪,被分成几组坐在地上。
他们自然没有弓弩与铠甲。
而且,还有周围一众山匪穿着铠甲,持着弓弩盯着他们。
不一会,便有人传令过来,让众人操练起来。
接着,方后来便从广场一侧,看到孙将军与邹娘子等人从山门前回来。
那群人笑嘻嘻的,赶着几辆车,一起进了山寨。
人群当中,簇拥着一名青衣汉子,方后来不认识,但其余人都是方后来见过的山匪。
想来是从山上下去接应的。
众人接了三架大车,满满两车都是肉菜酒食,赶到了一旁。
而从另一车上卸下了两个大箱子,那青衣汉子当着场中众人打开了。
一箱子便是箭矢腰刀火油等军械物事,
另一箱子是明晃晃的满满当当的银子,估摸着约三千多两。
方后来看着咂舌,这山匪的油水真足,难怪要押一百多人在这里充数,这就是白白骗得的饷银。
三人来到场前,遮阳蓬,酒水点心,早已备好。
孙将军便笑着对青衣人道:“吕管事,请上座。”
那吕管事也不推辞,大马金刀的坐在正中。
邹娘子举手一挥,便有山匪会意,下去领着众人,一套套刀盾枪法演练起来。不时吼上几声,颇有些气势。
邹娘子上前为吕管事斟了一杯酒,随即坐在一旁,举杯相敬,不免有些得意:
“吕管事,我们这气势看着如何?”
吕管事轻触邹娘子的手,笑到:“这次看着倒是比上次更有气势些,两位将军费心了。”
孙将军面上轻松起来,也举起酒杯:“望吕管事回去,在大人面前多多美言。
咱们这些粗人暂时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孝敬您,您的那份例银,过几日便会送到府上。”
“其他的事,暂且不提。”吕管事闻听此言,眯着眼睛:
“孙将军,这好话呢,我自会去说。只是大人这次遣我前来,有句话想要说与将军听。”
孙将军忙一拱手:“请讲。请讲。”
吕管事微微哼了一声,眼光有些犀利起来:
“大人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让我请问孙将军,离开七连城,来到这里装山匪,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孙将军与邹娘子二人对了一下眼神,微微一愣。
邹娘子轻轻揺了一揺吕管事的胳膊,努着嘴娇声道:“大人何出此言呢?孙将军对大人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有怨念。”
吕管事只管冷笑道:“前些日子,你们是不是劫了罗家商行的车队。”
孙将军一惊:“难道这罗家与大人......”
吕管事皱眉道:“你想差了,那罗家什么身份,怎么会认识大人。”
接了邹娘子递过来的酒,小咀了一口:
“只不过,现在城里有人借机生事,窜托着罗家,竟然报到了巡城司衙门。
说是见着了疑似七连城的匪徒,想请黑蛇重骑出兵剿匪。
幸亏我家大人借口大小珂寨不是平川城地界,硬将此事压了下来。”
孙将军听闻黑蛇重骑,吓得一头冷汗:“我们也是按着大人的命令,只劫小商队,不劫大商队。”
“我们当时看着他们一群有老有少,并不像大商队,倒像是个拼凑的过路商队。
这才动手劫了他们。谁料那罗家如此扎手,一时疏忽让他们逃了去。”
吕管事伸出手指,关节重重在桌子上敲了敲:“哪些个商队不能动,之前也给过你名册。
这罗家并不在名册内,你既然动了,必然要霹雳手段。
若连这些个行商都拿不下,后面的大事,如何能放心交给你们去办。”
孙将军与邹娘子面色发白,一声无语。
吕管事敲打了一番,见两人面露不安之色,语气缓和了一些:
“这罗家在大燕国也算是个有名的商贾世家。
他们以往的生意大都是与大闵与大济国往来,只是最近几年才与平川城一些富户搭上关系,与七连城往来并不多。
你不认识,也很正常。”
吕管事又接了他们敬过来的酒,道:“两位也是聂城主手下爱将,聚集了不少好手。”
他伸手点着堂下,那三车货物:
“因此,我家大人对你们也是照顾有加。一月三车军饷,这可不少哇。
还许诺过,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孙将军赶忙道:“感谢大人栽培。”
“可这银子也不是白给的。”那吕管事悠悠抿了一口酒,
“既然拿了银子,那便希望两位将军扮山匪的时候,索性扮得像些,手段利索狠辣些,做到只留货,不留命。”
他又缓了一缓,叮嘱着:
“只也不要去招惹那些大商队,遮掩身份之余,也避免节外生枝。
我在大人面前才好替两位说话。”
孙将军与邹娘子赶忙又举杯敬了一回:
“感谢吕管事指点。吕管事乃大人手下的红人,说话自然是管用的。”
又塞了些银票,吕管事脸色也渐渐好了些,反复叮嘱道:“万不可再有下次了。”
孙将军与邹娘子身段放的极低,连声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