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换了族长,整个家族人心惶惶。那间会客厅里面发生过什么,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就有很多人疑心是周怀民胁迫周盛交出的权力。若非周盛还活着,周家恐怕要大乱。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周家自然就成为了近期最热门的话题。在各个家族的大小聚会里,热爱八卦的人们,都在盛传周怀民蓄谋已久,先是强行禁锢族人,以便凑足开会人数。又聚集各家族长为他站台,让周盛明白若不交权,他有条件另起炉灶,周家就只有走向分家一道,于是逼得周盛让了位。
这流言说得有板有眼,跟亲历现场一样。
要说胁迫,周怀民确实是使用了强硬的手段,但各家族长在此次事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众人却是闭口不提。八卦归八卦,编到自己家族长身上,就不好了。
而知悉所有内情的各家高层,自是不能出来说明真相的,便由得流言传来传去。
这套说辞因此成为了主流,连大洋彼端的简苏克都接收到了。听到自己的老板当了族长,简苏克兴奋多于不安。对那些编排周怀民的话更是不屑一顾,所谓成王败寇,赢了才是道理。
他打电话给简复曦,希望兄长能告诉他更多内情。
面对电话那头一脸八卦的弟弟,简复曦无奈道:“我哪有那么高的天线,去接收上层消息。况且,我现在一个人干两三个人的活,都要忙疯了,可没空听那些传闻。”
简复曦确实很忙。周家的通宇集团最近裁撤了一批中层管理者,理由是贪墨。他不得不承担更多的工作量,自然无暇关心流言。集团内部最近也是涌动着不安,都在揣测新族长是不是要来个大清洗,把所有周盛的人都撤掉。
“哥,抓紧这次机会啊。”简苏克忙鼓励他。
简复曦笑了,他知道弟弟在新公司的表现很积极,成效也不错,仍是取笑道:“什么时候你也来说这种话了?”
其实不用弟弟提醒,他也知道这次是个好机会。其他留下来的人同样明白此道理,所以都默默地加班,争取在新族长面前多表现,以获得晋升机会。因此,即便集团里很多人都提心吊胆,同样有很多人像简复曦一样,充满了干劲。
裁员的风继续往上层吹,通宇的首席执行官、财务官等几个高层都被拿掉了。他们的职务暂时由几个副职代管。
砍了那么多人,应该发生乱象才对,却出现了神奇的一幕:集团的办事效率没有因为裁员而慢下来,反而提升了一些。
有人惊觉,之前一直倡导无法实现的扁平化管理,似乎正在到来。
新族长最后会把通宇集团带向何方,大部分人心里都没数,但至少,目前情况还算良好。
周家的族长办公室里,因为时间仓促,还留置着许多前任族长的东西,只能先把它们收集起来放到角落,另外找时间处理。周怀民最近常在这里办公,九州那边的事他已兼顾不过来,便交给祁向宇主导。
新族长要任命新的人事,可很多事情不等人,所以人员替换的过程得小心谨慎,尽量不影响正在进行的项目。而一些重要位置该交给哪些人,又需要考虑各方面的平衡。
人事之外,周怀民还得尽快熟悉族内事务,跟着几个叔伯学习怎么当一个族长。
今天他上班的时候,来了两个三房和四房的族人,周宁远和周莫山。他们坐下后也不说其他,倒是先聊家常,说起他们跟周允礼的往事,似乎跟他的关系相当好。
“因为跟你父亲走得近,所以不受周盛待见。”周宁远苦着脸说。
周怀民明白了。当年确实有些族人受到过牵连,这两位叔叔既是来找他诉苦,也是想要谋取职位。反正最近有大量的职位空缺,他就给两人安排了工作。
这样做之后,就有更多人来打感情牌,周怀民几乎是照单全收。
管理家族不同于管理公司,总要兼顾人情世故。周连芳等人此前还担心新族长会把周家当公司来管理,对族人过于严苛,处处只讲业绩。见了他此举,又忧虑他太过感情用事。几个叔伯就劝他,要先看清楚人,方能用人。对此,周怀民不辩驳,也不听劝。
如此过了两个月。
这期间,在医院静养的周盛也不得清静。之前隶属周盛派系的人现在不敢在外面发声,只好来找老族长发牢骚,说周怀民现在任人唯亲,只要打着周允礼的旗号,就能获得重用。
“任人唯亲?之前也有人这么骂我的。”周盛不甚在意,只顾逗弄孙儿。小周安现在能爬了,在地上爬来爬去,追着电子狗玩。
退位之后的周盛,迅速适应了新角色,又或者说,他早就有心想退,只是放不下儿子,又被形势裹挟,才硬撑了那么久。
那名族人接着说周怀民把周家搞得乱糟糟的,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周盛回道:“我现在都退休了,你就让我好好养病,过几天含饴弄孙的安生日子吧。”
“您得空还是劝劝周怀民,事情得慢慢来不是?”
“他又不是我儿子,以前都管不着,现在更管不着了。”
老族人劝不动老族长,只能摇头叹息地走了。
周盛继续看孙儿玩,期望他多爬一会儿,耗完体力后才好睡觉。小周安追机器狗追到桌下,不小心撞到桌子,就哭了起来。周盛蹲下去,说:“好了,哭完接着追。”
小周安仍只顾哭。周盛无奈,只好把娃娃抱起来安抚,“不哭了。现在吃点苦头,对你有好处的。”
孩子的母亲韩绮琴,确定是破了相,周树基要为她安排美容手术。韩绮琴一开始犹犹豫豫,不太同意。周树基以为她是害怕做手术,就私底下去找医生商量,却获知韩绮琴原来整过容。这个发现令周树基感到别扭,之后对母子俩都不太上心了。韩绮琴一心记挂她的脸,丈夫又疏远了她,更是无心理会孩子。以后周安的成长,大概还得靠周盛照顾。
周怀民也会过来探视,新老族长之间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周盛退位后安守本分,周怀民也不为难他。周家老宅里的家族资料取走后,仍让周盛一家住着,没有收过来。
谈完公事,周怀民就会离开,这回周盛忽然叫住他,说:“你还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参与谋害你父亲吧?”
这话让周怀民停下了脚步,他转过来,漠然地看着周盛,说:“如果有,你最好别说。”
他说得严肃,周盛却不在意,说:“好在我没有。”
虽说空口无凭,但不论周怀民信不信,周盛相信他能查明真相。
当年周盛是从周昌手中接过族长之位的,周昌是他哥,很多事情就直接跟他说了。轮到周盛把周家交给周怀民的时候,便也向他和盘托出,这属于老族长的责任。
周盛刚住进医院时,曾跟周怀民密谈过。
那天,病房被保镖们把守得严严实实,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周盛说道:“行贿这种事,长房不便参与,也不好让外姓人来做,所以主要是三房四房在管。只是没想到他们做那些阴损事情久了,不止脏了手,心也脏了。我哥想约束他们,他们就偷偷向周允礼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