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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太监缓步走进乾清宫。

“奴婢孙暹,参见皇爷。”

“孙暹,从今日起,你总管京营军需。”

“张宏,你带孙暹下去,把事情交代清楚。”

“奴婢遵旨。”张宏躬着身子,缓缓退出。

孙暹跟在张宏身后,亦是如此。

张宏带着孙暹来到司礼监,值守的小太监见到张宏来了,纷纷笑脸迎了上去,“老祖宗。”

张宏颔首回应,“我跟孙公公谈点事,你们在外面守着,只要不是皇爷有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搅。”

“就是张鲸和张诚来了,也先让他们到别处喝茶。”

“是。”

孙暹是御马监少监,司礼监他也不是没来过,但像这般郑重,还是第一次。

不过孙暹明白,司礼监中,掌印张宏年迈,首席秉笔太监张鲸提督东厂,过于跋扈,另一位秉笔太监张诚,与张鲸抗衡显得吃力。

张宏今日如此隆重,这是皇帝有意在制衡内廷。

张宏吩咐完,语气转向和缓,“孙公公,请。”

孙暹虽不是张宏的名下,不提官职,单论资历也要比张宏浅的多,张宏对他客气,他却不敢不客气。

“不敢,张公公,您请。”

走进大堂,张宏用手一指旁边的座椅,“坐。”

“是。”孙暹没有客气,也没有必要客气。

有个小太监端着茶盘走了过来,在二人身旁的桌子上放下一杯茶后,转身离开,并带上了门。

“孙公公,你我都是为皇爷做事的,这次又是皇爷吩咐,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您请讲。”

“这次你总管京营军需,除了保证京营军需正常供给外,还要将京畿所有的皇店,盘活。”

孙暹心里早就明白,让他总管京营军需,肯定不仅仅是军需而已。

皇店本就在正常运转,盘活,当然也不是字面意思,而是以皇店为基础,插手京畿商业。

内廷的宦官与外廷的文官不同,他们的一身荣辱皆系于皇帝一人,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修炼的炉火纯青。

若是皇帝亲自吩咐于孙暹,就算皇帝不把话说明白,他也可以通过皇帝的语气、神态等,揣摩圣意。

可这次是由张宏这个中间人代为传话,很多东西无法直观感受。

出于谨慎,孙暹问道:“敢问公公,盘活皇店,那商税是否征收?官店,是否也一同盘活?”

明代有皇店,也有官店。

顾名思义,皇店是归属皇帝本人的店,官店是归属朝廷的店。

皇店,是由宦官管理,

官店,朱元璋还是吴王时就已经设立,最初还有刺探情报的作用。

官店有的是宦官管理,有的是权贵管理,明朝中后期,官店多是由权贵管理,牵扯要比皇店多。

皇店的辐射范围主要在北方,尤其是京畿地区,收入归皇帝所有。

官店的辐射范围很广,很多地方都有,收入归朝廷。

皇店和官店除了从事一些商业活动外,还兼管着征收商税。

孙暹想问的,也正是这两点。

要是只让我管理皇店,插手商业,这个好办。

可官店的牵涉太多,要是连官店一并管理,我得费不少劲。

要是还让我收商税,如果按照原来那一套方法来,倒没什么。

要是彻底、全面、大规模的征收商税,那我可就要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

张宏自然明白孙暹的心思,“商税,还是要继续收的,和之前一样,孙公公萧规曹随即可。”

孙暹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张宏的声音接着传来,“官店,有的由内廷子弟管理,有的由皇亲管理,有的由勋贵管理,情况过于复杂。”

“而且官店产出,不归内廷。”

“皇爷吩咐了,孙公公除了保证京营的军需供给之外,安心打理皇店即可,其他的不必费心。”

“多谢张公公指点。”孙暹态度谦卑。

“我这也是传达皇爷的旨意,要谢,孙公公也应该去谢皇爷。”

“是极,是极。”孙暹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稍后我就去乾清宫,向皇爷复旨。”

“孙公公,皇爷还让我问一句,总管京营军需后,可知该怎么做?”

因张宏是代皇帝问话,孙暹不敢坐着,“京营十日一犒,按惯例,当每人发熟肉一斤,酒一斤。”

“奴婢总管京营军需后,当竭力保证酒、肉供应。”

张宏会心一笑,“腾冲伯治军甚严,酒,可要管好了。”

肉食供应,尽力即可,毕竟以当下的生产力而言,很难短时间内让牲畜出栏。

可酒就不一样了。

酒,可是暴利。

孙暹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奴婢明白。”

与此同时,朱翊钧在乾清宫中召见另外一人,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骆思恭。

骆思恭是中午到京师,但一路风尘仆仆,形象不佳。在禀报皇帝自己返京之后,洗漱一番,到了下午才被召见。

“全赖陛下洪福,臣不负皇恩,在南方找到了红薯、玉米、土豆等陛下旨意中吩咐所寻的农物。”

“连同有种植经验的农夫,臣也一并带回京师。”

“做的好。”朱翊钧点点头,“将你找来的人和物,全部送到皇庄,朕早就吩咐好了。”

“臣遵旨。”

骆思恭并没有立刻离去,他知道,皇帝的话还没有问完。

“继续说。”

“陛下,臣在沿海之地观察,出海的船队不计其数。”

“江南的丝绸,江西的瓷器,浙闽的茶叶,远销海外,供不应求。每次出海之后,可获利十倍甚至是几十倍。”

“臣扮作客商,从经常的水手口中得知,这些出海的海商,他们在吕宋、南洋等地,都有据点。他们的商品远销天竺、波斯,最远能够到西洋。”

“具体情况,臣已经详细记录在案。”

“东西呢?”朱翊钧语气略带冰凉。

“就在臣的怀中,臣斗胆,允许臣上呈。”

“准。”

骆思恭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一旁侍奉的张诚立刻将小册子接过,双手捧着,递给朱翊钧。

朱翊钧接过,迅速翻了几页,又快速合上。

“还有别人知道吗?”

“臣不敢欺瞒陛下,臣此番南下,人手虽然带了不少,可这等大事,不敢传于六耳,除了臣之外,还有两个人知道。名字已经报给了张公公。”

张诚随即回答,“皇爷,骆千户一回到京师,就将名字报到了奴婢这里。”

“随同骆千户一同南下的内侍所描述的,与骆千户描述的一致。”

朱翊钧将目光移到骆思恭身上,“此行,你有功。有功,就要赏。”

“骆思恭,你现在是北镇抚司的千户,朕升你为指挥佥事,任北镇抚司佥书。”

“随你一同办事的那两个人,官升一级。”

骆思恭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由千户升指挥佥事不算什么,锦衣卫中的指挥佥事多了,可升任北镇抚司佥书就不一样了,这是绝对的重用。

“臣叩谢陛下天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