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等到送蓝曦臣的门生回来后,马不停蹄的朝码头走去。
云梦上方禁止飞行,只有到码头才没有了结界,江澄身为一宗之主更不能破坏规矩。
于是他一到码头,便念出口诀,使出灵力,看着三毒变化后,毫不犹豫跳上朝南方驶去。
显然江澄并不打算告诉蓝曦臣,腰间上银铃的来路。
一来是怕蓝曦臣知道后不接受,毕竟是那么私人的东西,蓝家那么重视规矩的人,想必也会介怀。
可江家的气珠已经没有很久了,自己只能亲自去雾山寻来。
二是,因为某些人的缘故,江澄起先并不待见蓝家人,尤其是蓝曦臣那张脸还和他弟弟如出一辙,一直在江家住着实在是惹人心烦。
第三点自己也说不出来,但是看见蓝曦臣脸色白成那样,江澄不由自主的会想到江厌离在不夜天失血而去的模样。
那种从内到外的绝望感快把江澄覆盖。于是自己就这样将清心铃交给了蓝曦臣。
...
回到云深不知处的蓝曦臣,先去了蓝启仁书房向蓝启仁请罪这两年的事,再说自己得到了江澄的帮助,灵脉暂无大碍。
得到蓝启仁的答复后,蓝曦臣向蓝启仁行礼退下,然后不多做停留的去找蓝忘机和魏无羡。
他现在只想知道魏无羡之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自己的灵脉到底与常人有何区别?
这几天在云梦江家,好不容易梦魇打破了,便没仔细了解过自身的丹田。
于是蓝曦臣今早起床打坐一番,发现问题没有那么简单,自己的的确确感受到了灵脉的堵塞。
但清心铃已经在自己身上了,所以在江澄突然让自己回去的时候,蓝曦臣没有犹豫,直接向江澄告谢后辞去。
找到蓝忘机和魏无羡的时候,两人正在后山喂兔子。
魏无羡一身黑衣,把在他怀中的毛球衬的更加雪白,一团一团的在魏无羡怀里拱来拱去。
而旁边的蓝忘机身形修长的站在旁边,默默的注视着坐在草地上开怀大笑的人,直接忽视了在地上一堆堆扒他鞋的肉团。
“蓝湛,你不要理它们啊,这些个兔子见到我比小苹果跑的还快,怎的一见到你,就挪不动腿了,一点儿也不公平。”
“你怀中抱的并没有跑。”
“是,但这三只只是看上了我手中的胡萝卜,你什么都没有呢,就有这么大一堆!”
“……”
蓝忘机默默的走过去,在魏无羡身边坐下,他脚下的小毛球见状,一溜烟的也跳了过去。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堆棉花中,坐着两个相貌不凡的男子,白衣那位神情冷淡,黑衣那位笑得面色红润,两人一起看起来招眼极了。
魏无羡眼睛眯起:“哈哈哈哈哈,蓝湛,你怎么这么会讨我开心呢,你是不是比喜欢兔子还喜欢我啊,蓝湛,你耳朵怎么又红啦……”
他的笑声传了过来,蓝曦臣听着也笑了笑。
似是不忍心过去打扰那二人的美好,许是出了神,蓝曦臣再次回过神来,那二人已经朝自己走了过来,说是走,其实不太准确,魏无羡几乎是拉着蓝忘机小跑过来的。
蓝忘机躬身行礼:“兄长。”
魏无羡跟着蓝忘机行完礼道:“泽芜君,如何,江澄他怎么说的?”
魏无羡是猜到以江澄的脾性不可能直接将银铃给蓝曦臣的,少说也要为难一下人的。
可当他看到蓝曦臣腰间的银铃时,面色古怪了一瞬,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是不确定。
微风拂来,铃铛被风吹的晃了一圈,魏无羡一直盯着铃铛看着,此时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蓝曦臣却没有注意到魏无羡的异样,他对着二人道:“忘机,魏公子,江宗主将银铃赠予了我,现下已无大碍,放心。”
蓝曦臣闭口不谈自己晕倒和江澄谈起条件说等价交换一事。
他不想让蓝忘机担心,也不想让他俩听见江澄说的话后误会江澄是一个刻薄的人。
蓝曦臣打从心里认为江澄是一个值得相信也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而自己也在毫不察觉的情况下,维护了这个自己单方面认为的朋友。
听见蓝曦臣说的话,蓝忘机是放下心了,但魏无羡没有,他看着蓝曦臣,语气犹豫道:“泽芜君,江澄他…他是怎么给你这个银铃的?”
蓝曦臣没有发现魏无羡的不对之处,蓝忘机却看穿了魏无羡勉强笑出来的样子下的紧张,他顿时也看向了蓝曦臣,等着他的答复。
蓝曦臣不好说自己昏迷的事,但家规有云,不可言谎,他便挑了一部分如实说道:“我是准备入睡时发现在我腰间的,想来是江宗主见我睡的深就没打扰,系上就走了。”
魏无羡听完蓝曦臣说完,直接在脑海中补上了江澄是如何半夜溜进蓝曦臣的房中,又是如何把腰间的银铃解下,轻手轻脚的系上,又小心翼翼的出去的。
魏无羡心想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就是自己聋了。
怎么越看越像江澄对泽芜君有些小心思却无法明说,只好给他自己戴了几十年的银铃,再骗泽芜君说这是他自己新准备的银铃。
然后天真如泽芜君,就这么相信了再佩戴在腰间,回了云深不知处。
这下,魏无羡真的一瞬间在风中凌乱了。
江澄的银铃的区别只有魏无羡一个人知道。
那是江澄小时候第一次独自睡觉,白天骄傲的跟所有门生说自己有多勇敢,转眼到晚上就做了噩梦。
他哭着去敲江枫眠的门,却被开门的虞紫鸢给瞪了回去,告诉他男子汉,怕什么神神鬼鬼,滚回去睡觉。
江澄被自己的母亲一吼,吓了一跳,跑去找江厌离,江厌离无奈的笑着看着江澄,只好牵着他的手带回了他的房间,慢慢的哄着自己的弟弟睡着。
于是第二天江枫眠就在书房里折腾了整整一天,出来的时候,就给江澄的腰间系上了一个紫色流苏的铃铛。
因为是自己父亲送的,自己的阿娘和阿姐都没有,他就着此事高兴了大半个月,没多久,母亲和姐姐也都有了一个,到后来他才知道那个铃铛的作用。
这些都是当时魏无羡刚到莲花坞的时候,江厌离怕自己怕生,给他讲的一些故事,这个就是其中一个。
但有件事情却只有魏无羡和江澄知道。
当时江澄年纪小,就知道占有欲,于是看着刚进门的小子也拥有了自己父亲亲手系上的银铃时,江澄气坏了,解下腰间的铃铛就朝地上摔去。
江枫眠转头就看到这幕,便大声道:“阿澄,不许胡闹。”
然后过去亲手捡起江澄摔下的铃铛系了上去,江澄不等江枫眠系好就站起来,抓起银铃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他也是气极了,门放也不关上,拿起小刀就往银铃上捣鼓,追上来的魏无羡看到就是这一幅景像。
江澄鼓着腮帮,跪坐在桌前的蒲垫上,用一把小刀在紫色的银铃中间的莲花上刻着什么。
魏无羡离近一看,江澄是在刻字,可刚刻完三点偏旁,就看到魏无羡在自己旁边,江澄几乎是立刻停下手了。
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魏无羡,便马上说着狠话:“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吗,来看我爹不疼娘不爱吗,那你现在看到了,滚出我的房间!”
魏无羡被吼的愣住了。
他年纪也小,一听爹不疼,娘不爱,又看着江澄眼泪掉着,一瞬间眼眶也红了,嘴一扁,二话不说的伸出短手抱着江澄的脖子大声哭了起来。
可能是跑快了,突然停坐下来,止不住的喘气,于是他搂着江澄的肩膀边哭边抽搐道:“呜呜呜呜…我也没爹没娘了, 我,我没有笑话你,我就是看你,跑, 跑的太快了想来看看你 呜呜呜…”
江澄被他抱着这么一哭,吓的都忘记自己在委屈什么了,又听他说没爹没娘,也抱着魏无羡哭起来。
两个小孩子就这么抱着大声哭着,哭到守门的门生都听不下去了,准备去叫江枫眠,却看见江厌离朝这边小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两串糖葫芦,门生顿时放心下来,继续守着门了。
江厌离一进去就看到两个奶娃娃抱着哭的伤心,一时又心疼又好笑,走过去分开两人后,坐在他们中间。
一手揽着江澄,一手给魏无羡倒了一杯水,哄他慢慢喝,边喝边伸手在背后给他顺气,等到他顺气了,才问清楚俩人的情况。
江厌离无奈的看着两人,安慰了许久。
直到最后三人对视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听的那个守门的门生都惊呆了,从此看江厌离的眼神都带着敬佩。
江厌离把在街上买的糖葫芦分给俩人,看着他们一口一个吃的满嘴都是,笑着给他们又擦嘴又擦手的。
魏无羡吃到第三个,便用小手往上一带,一个糖葫芦就挡住了尖锐的签子。
他看着江澄咽下嘴中的糖葫芦,张嘴准备吃第二个,便眼疾手快的把自己的糖葫芦递到了江澄的嘴中。
江澄一愣,随即一口咬了下去,一把搂住魏无羡的肩膀,江厌离看着两人哥俩好的架势,笑着点了点头。
后来十五岁那年,俩人在屋檐上偷偷喝酒,魏无羡看着两人腰间的银铃,月光洒下来,浅浅的渡到了当年江澄笨拙的刻下的三点水偏旁。
他问江澄,为什么不把字刻完整了。
江澄笑了笑道:“ 当时太小了,一股脑的,也不知道是想刻的是‘江’还是‘澄’了,索性就这样,自己晓得就行了。”
他朝魏无羡肩膀撞了一下继续道:“况且,我这可是私人东西,要是有一天它能在别人身上,那人必定是我江晚吟认定的心上人。”
“魏无羡,咱俩就比比谁先找到心仪的仙子吧,怎么样?”
...
那时的笑声还在耳边回荡,魏无羡神色复杂的看着蓝曦臣。
这…便是江澄认定的人吗?
魏无羡站在蓝曦臣对面,再次在风中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