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二楼。
陈言礼单手捂着额头,闭着眼睛躺床上,面色疲惫,床头柜上手机叮了一下,随之震动起来。
震动十几秒后归于平静。
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吗?
也是。
根本不在意他,会有多少耐心。
一辆小型面包车在别墅外停下,司机下车仔细看了看单子上的地址,确认无误后,上前按起了门铃。
接连按响几次,里面依旧没动静。
司机面露焦急,若不是冬天,只怕满头大汗,时间紧迫再耽误下去,肯定影响他下一单配送。
司机叹气,准备回到车上按喇叭。
别墅大门缓缓打开,男人面无表情从里面出来,浑身泛着低气压,眼皮随意扫过他,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面包车又收回。
淡声道:“什么事?”
司机提着袋子往前走了几步,“我是婚纱店配送员,给您送婚纱。”
陈言礼慢慢看向他手里的两个袋子,一大一小。
司机身材壮硕,拎着两个也显吃力,其中一个几十斤重,一直这么拿在手里,即使他体力好,多少也有点吃不消。
司机见男人沉默着,只想赶紧交差赶往下一个目的地,“您看需要我帮您拿进去吗?”
“嗯。”
司机得到回应,忙提着袋子进去,陈言礼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司机进屋后,目光扫视一圈,看向客厅沙发,“您看我给您放沙发上如何?”
“随便。”
随便就随便吧。
司机放下袋子,从兜里掏出单子和笔递过去,“还需要您签个字?”
陈言礼顿了一秒,才接过单子签字。
司机完成任务,临走时帮他带上门。
偌大的别墅。
空荡,寂寥。
随意搁置在沙发上的婚纱莫名显得孤单寂寞。
还有些可笑。
陈言礼没心情去拆开,转身准备上楼,刚刚关上的门重新被打开。
冷风趁机窜入,外头呜呜声一片。
许青青将门关上,一转身见他站在楼梯台阶上看着自己。
不说话,也不动。
许青青手指下意识攥紧,她抿了抿唇,抬头看着他,“爸妈让我们过去吃饭,我给你发信息和打电话了,你没回。”
她将包放下,然后看到沙发上的不明物体,她走近一看,上面标着某某婚纱店字样。
许青青想起别墅外遇到面包车,心里知道了大概,正当她伸手去拿。
“不是不想试吗,你拿它做什么?”陈言礼嘲讽地问。
许青青手上一顿,盯着袋子看了几秒,最终收回手。
“呵。”
又是一声冷笑。
灼热的视线停在她背上。
许青青身体僵硬,她眼神默然看了会儿那两个袋子,转身拎起包丢下一句。
“话已经带到,你不想去自己打电话说明。”
许青青找到玄关处的车钥匙,手握住把手,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容冷静,“有时间去民政局一趟吧。”
她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因为风的关系,“嘭”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厚重的声响给他找回一丝理智。
车停在外面有一段时间,车身被雪厚厚覆盖住,许青青看着面前的一幕,头痛欲裂,后悔刚才把话说早了些。
漫天大雪,几乎快要淹没她,无奈闭眼叹气一声。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逼近,许青青下意识睁眼看去。
身后的人穿着一身单薄的居家服,拖鞋还没来得及换就出了,见到她没走,停在原地看着她。
许青青皱眉,“有什么事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
“你在乎吗?”陈言礼轻扯嘴角轻笑了下。
这是在装柔弱?
这种幼稚的把戏,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屑玩。
许青青冷眼看他,“你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别人在乎有什么用?”
“是啊,反正你是不在乎。”他眼睫轻眨,笑得有些苍白,“毕竟你提了离婚,又怎么会关心我身体怎么样?”
雪花落到头发,眼睫,本就没有血色的唇瓣更加苍白。
他像失去知觉一般,巍然不动。
许青青沉默一瞬,“你先进去。”
零下十几度,再铁打的身体也抗不住。
“进不去进去有什么关系”,陈言礼却选择装聋作哑,面色苍白一笑,“就算冻死,也碍不着你,刚好给你挪地方。”
“你幼不幼稚?”许青青忍无可忍,眼底恼怒,“我想过和你心平气和的聊天,是你不给我机会。”
“我没给你机会?”
他好像还没明白自己的问题所在。
许青青别开脸看向身旁的车,如果不是因为上面雪太厚,她早就开车离开了。
冷冽刺骨的寒风,使得她不得不咬紧牙关打颤。可面前的人依旧不为所动,像个木桩一样。
她不由放软语气,“能先进去吗?”
叫不动。
许青青脸色微沉,想伸手拽着他进去,被他轻易避开,她顿时失了耐心,放下狠话,“你自己慢慢站着,最好冻死在外面。”
说完也不管他冷不冷,自己往屋里去。
许青青走到客厅,看他闷声不吭站在外头,她不禁叹气,又返回到外面去拉他,铆足劲想将他拽进屋。
男女体型差,她只拽着他移动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后来干脆说点好话,“有什么话进去说好吗?”
“还有什么可说的。”陈言礼甩开她,“你都决定好了,我说再多有用吗?”
“……”
许青青头痛地问,“你想怎么样?”
陈言礼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拒绝交流的意思。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幼稚可笑,成年人谁会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原本憋着一肚子气,站外面这么久早已冷静个七七八八,连他私下里背着她做得那些事,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你进去吧,我以后不提离婚的事了。”
陈言礼眼睫微动,平静开口,“我拿什么相信你?”
许青青闭了闭眼,缓缓睁开看着他妥协道:“你如果还想早点办婚礼的话,我们现在进去试婚纱。”
这次没等他开口说话,她上前拉着他的手,平时总是暖和的手此时冻得青紫,像个冰块一样。
许青青两手握住他搓了搓,又是好话说尽,他才肯动弹,任由她拉进屋。
她将门关好,去楼上拿来毛毯给他裹上,又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倒进杯子里给他暖手。
陈言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看着她忙前忙后,坐到他身边探他手暖和没有。
感知到手有了温度,她才松了一口气。
许青青抬起头想问他还冷不冷,只见他目光如有实质的看着自己,她下意识愣住,“怎么了?”
“没事。”
真的没事吗,看着神色不对。
难道发烧了。
许青青不放心,伸手探他的额头。
温的。
她想撤回手,却被他一把握住,随后整个人被他抱到怀里,她想挣扎,他却越抱越紧。
许青青顿时放弃挣扎,头埋在他胸口。
陈言礼闷声道:“以后别随便提离婚好不好?”
许青青没吭声。
陈言礼缓缓松开她,低头去看她的表情,许青青微微仰头面色如常和他对视。
两人各怀心事。
许青青看着他慢慢黯淡下去的眼神,眉头紧蹙,连忙否认,“不提了。”
随着她话落下,陈言礼慢慢闭眼,头靠在沙发上。
真幼稚。
许青青无语同时,起身捞起旁边的装着鱼尾婚纱的袋子,拉开拉链,将婚纱拿出来。
“我上去换衣服,你一会儿自己上来。”
陈言礼睁开眼睛起身,“我和你一起上去。”
许青青跨上楼梯台阶,爱搭不理的样子,“随便你。”
两人去了二楼客房,别墅除了卫生间有面落地镜,也就剩下没人住的客户放了面全身镜。
许青青脱去外面套,见他坐在床尾打算看她换衣服,有些恼火,“你能转过头去吗?”
“为什么要转,我不能看吗?”陈言礼不解。
无语加尴尬,她面色一哂。
陈言礼满不在乎地说:“衣服都帮你换过,转与不转有什么区别?”
随便吧,她是累了。
婚纱的后面的绑带太长,她够了半天也够不着。
微凉的手指从她手里拿过绑带,一手撑着她的肩膀,一手收紧手中的带子,随着两边的带子收紧,上身被束缚感裹挟。
许青青不由深吸气,然后听到他问:“太紧了吗?”
许青青摇头,透过镜子看着他垂眸认真为她绑着带子,浓眉微皱,嘴唇紧抿。
光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有什么用,一开口说话能噎死人。
许青青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暗自瞪了他一眼。
“好了。”
结果她刚瞪完,陈言礼抬头看向镜子,好巧不巧和他对视上。
许青青尴尬垂眼,装死。
“我看到了。”陈言礼说。
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拆穿,许青青抿唇不语,淡定抬眼看向镜中。
鱼尾婚纱很适合她,尺寸大小也是,她形容不上来穿上婚纱的自己是什么样的。
她将目光对上他。
陈言礼站在她身后端看许久,眼里渐渐有了一丝笑意,“很好看,很适合你。”
“再试试另外一套?”
对于他定了两套婚纱的问题,她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定两套?”
“两边都要办。”
许青青有些懵了。
什么两边都要办?
陈言礼扯着袋子不动,坐到床尾看着她,目光慢慢冷了下去,平静的语气里闪过一丝失望,“你是不是没放心上?”
许青青大脑空了一瞬,摇头。
“没有。我记得。”
她小心提着裙摆过去,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摇曳生姿。
她的人也是。
陈言礼静静看着她靠近,等她在他面前站定,他伸手拉她坐下,温柔的亲了下她的额头。
温热的唇瓣一触即离。
许青青愣住,一头雾水。
陈言礼握住她的肩膀慢慢转了个身,伸手慢条斯理帮她解开带子,没了束缚,婚纱不由自主往下滑落。
许青青回神用手扯住,感觉床垫一下塌陷又回弹。
陈言礼提着重量十足的法式婚纱走到她面前,意思不言而喻。
许青青看了眼婚纱,又看了眼他,扯着裙子的手慢慢松开,任凭身上的婚纱垂落。
两人费了半天劲才将这几十斤重的婚纱穿好。
太重了。
简直是非人设计。
许青青心里吐槽,微微喘着气问他,“你为什么选这么重的婚纱?”
“好看。”陈言礼轻说,他顿了一秒,解释,“没想到会这么重。但适合你。”
好看是好看。
累人也是真的。
“你喜欢吗?”陈言礼问。
“就那样吧。”
回答的有气无力。
陈言礼眉头一皱,盯着她身上的婚纱看了会儿,没看出哪里不合适。
即使少了婚纱店的灯光,也依旧很美。
轻声问:“你不是很喜欢。”
“没有,就是太重了,走不动路。”
陈言礼笑了一下,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要是走不动我抱着你。”
许青青轻“嗯”一声,慢慢打量身上的婚纱,两套婚纱都不错,各有各的风格。
她对着镜子慢慢转了一圈,提前两边尝试走两步。
果然很累。
婚礼那天她应该走不动。
她拿出手机给季秋回了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
随后她面色复杂地看了眼身后的人。
试完婚纱,陈言礼给叶君回了电话,告知他们不打算过去了。
因为雪大,路难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