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喻景欢再次从床上爬起来时,已是晌午,他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只瞧见白茫茫的一片,衬着寥寥无几的绿叶,还有一丁点儿黄黄的点缀,在一个不知谁堆出来的雪人脸上晃来晃去。
喻景欢的视角,只能瞧见那雪人的头,瞧起来怪瘆的荒,一抹鲜红,映在那雪人的唇上,脸颊上,而眼睛又不知是被了个什么东西,又黑又大,旁边还有些许像睫毛一样的东西,恐怖的很,还有那一撮红黄色的毛,在雪人脸颊上这边晃晃,那边晃晃,像是开心极了。
忽然,那屡黄色不见了,喻景欢有些奇怪,他早就忘记昨夜自个儿丢出一只大肥鸟的事,正在好奇之际,那黄毛,突然,以一只大肥鸟的形态死贴在窗户上,喻景欢被吓的一个激灵,他慌忙的拽起旁边的被子将脸盖住,一次次的安慰自己,那玩意儿没瞧见自己,没瞧见自己,然后,再偷偷将脑袋挪到被单的边缘,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吓唬我。
喻景欢给自己壮了胆儿,只瞧见一只不知道什么东西,浑身黄黄的,眼睛瞪的极大,幽怨的很,眼圈周围还缀着几点红,肥硕的身子,死贴在窗户上,那脚不像脚,鸟又不像鸟,还想着这玩意儿是什么来着,突然想起昨夜丢的那只死鸟,喻景欢立刻挣开被子,装作还未睡醒的模样,随意的挑起摆放在床边的墨黑色拖鞋,便啪嗒啪嗒的走到摆放在床右侧的沙发上。
那鸟的眼睛,瞪的极大,愈发的幽怨,喻景欢本想故作视而不见,但又没办法,只好叹口气儿,走到床边,把窗户给拉开,心里烦躁的想,早些起床的时候,开什么窗户呀,现在可好,被那大嘴巴鸟逮着了,之后我还有什么颜面面对我的妖怪大军,面对我的小弟,面对我的山大人,一定会被庙老头儿笑话。
肥鸟抖了抖沾在身上的白雪,狠狠摇了摇尾巴,尾巴上有几根长长的毛,长的鲜艳,算是它全身上下最好看的地方了。
”你怎么找着我的?这连我老家前的那棵树尖都看不见了”。
“咳咳”肥鸟挺直脖子,迈着粗壮的腿,摇着圆滚滚的屁股,屁颠屁颠的就走了下来,像是忘了它只是呆在窗户上,前面没有路,下一秒,便瞧见它摔了狗吃屎,还是脸着地,出了糗,也不着急,两只只有黄色绒毛的翅膀撑着地,呀呼一声,就站了起来,神气道,”自然是跨遍江山,渡了上千条河流才寻到此地。“
”骗谁呢?还渡上千条河流,我知道这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小黄鸟有些吃惊,它望向喻景欢时,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这离咱家太远了,你不知道我感知到你气息后,到底用这腿迈了几天几夜,我小翅膀上的毛都掉光了,好不容易离你近点儿了,还有好多危险的东西在路上呼啸来呼啸去,我在外边流浪了好久好久,才终于...终于找到你了,老大。“黄鸟泪眼汪汪,两只有点儿秃的翅膀,扑扇扑扇着就要抱喻景欢的腿,哽咽道”我的小行李都丢了,每日饿的饥肠辘辘,没有香甜可口的果子果腹,只有难以下咽的残羹剩饭,我好可怜,昨夜好不容易寻到你了,你还...还狠心的将我丢到外边冰冷的雪地里,我好苦啊~“
喻景欢瞧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大肥鸟,一阵无语,说道,”我前不久才到这身子里来的,你说寻了我许久,也不过几日罢了。“
“不对啊,老大,我前几日寻着味儿,找着了一间小房子,那小房子还会动,搞得我晕乎乎的,那应该早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你就在了。”
喻景欢不语,只是轻皱了会儿眉头,根本没心思想这茬子事,只顾迈着步子朝着门外走,想着今天早饭吃的是什么。
等小黄鸟反应过来,喻景欢早走了。
*......
这个时间点,家里估计没什么人。喻景欢心里喃喃道。
“少爷。”
来人是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轻微佝着腰都比喻景欢高出一个头,面容俊朗,仪表堂堂,笑起来颇具魅惑力,从外表看起来还很年轻,不过二十五岁左右,听说在很小的时候,就随着父亲在这个家做事了。
这人是同喻景欢一块儿长大的,算的上青梅竹马,不过比喻景欢要大上三岁,打小在一个学校读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虽说在家,这人要唤他一声少爷,但在外边,喻景欢向来是唤他朝学长。
”慕徵。”喻景欢稍稍打量了眼,便挪开了眼睛,“你怎不去公司上班?”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所以我便来照顾少爷您的衣食起居了。”慕徵淡淡一笑,随即跟在喻景欢的后面朝着客厅走,“许久没瞧见您了,昨夜瞧见您的时候,还有点儿不信,心头惦念,便想着来照顾少爷的衣食起居。”
“不必。”喻景欢半眯着眸子,打了口哈欠儿,随意扒开一张椅子,便坐了下去。
慕徵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还口,不管少爷说需要或者不需要,他都一定会在。
“少爷,听说你挺爱吃包子的,上次邹泽言带来的肉包子您都吃了好几个,所以,今日早餐,我们特意做了肉包给您尝尝”
“嗯。“
”外边买的终归是有点儿不干净,吃自家做的,馅多皮薄,若你爱吃,我们就天天做给你吃。“
喻景欢瞧见过古时王侯将相们的餐食,还有皇帝的,虽说这样的早点比不上皇帝的一份,却也凑合,有佣人伺候,就同那些达官贵族一般,安逸舒适,享受,但还是很麻烦,还不如自己想吃什么买什么,没有银钱,那就去那人府上拿几个。
小黄鸟屁颠屁颠的从楼跑了下来,小短腿迈的极宽,恰好够得着下一层台阶,喻景欢瞧了眼他扑哧着的光翅膀,不由得想,怎么飞上二楼的。
小黄鸟的存在,朝慕徵自然是看不见的,他只感觉到一阵怪异的风,从他脸颊旁划过,瞥了一眼,却又什么都没瞧见。
喻景欢心知,人类是瞧不见妖怪的,尤其是那些没什么灵力的妖怪,但若妖怪的灵力很强,那他想现行恐吓恐吓人类玩玩倒也不错。但这只针对一小部分妖,若是有实体的妖,那么他本体是如何,人类所能瞧见的便是什么,没有实体的妖,就好比人死亡后的鬼怪,看不见也摸不着,有的活得逍遥惬意,随意翱翔于天地,有的痴迷生魂,妄图靠食用生魂,让自己变得强大。
而喻景欢则属于前者,他天生灵力强大,根本就不需要人类的魂魄供养自己。
对于弱小的妖怪想要变强,只有四种法子,一靠人类信仰,二靠自己修行,三靠食用生魂,四靠夺取,大部分妖怪都会选择后两条,毕竟快许多。
当然,也不乏命定之人,出生那刻就拥有强大的灵力,人有灵力,能看见妖怪,妖怪拥有灵力,则能显形化形甚至能称霸一方。
“不必,以后家里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喻景欢颇具通情达理的回道。
朝慕徵微微颔首,嘴角一提,诚恳道,“好,那少爷什么时候想吃了,便告诉我,我来准备。”
“嗯”
喻景欢并不适应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想当初,还是游魂的时候,每日的吃食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取来的,哪怕去小毛头家里拿钱,也是自己在小毛头身上顺来的,果子是自己找的,山根也是自己挖的,酒是自己酿的,如今有人伺候,还当真有点儿不是味儿,没了生活的乐趣。
“老大,有果脯吗?”小黄鸟吃了几个不远处餐盘里的青果子,便瞪着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询问道。
喻景欢也不抬眼,接过朝慕徵递给他的水煮蛋,就冷冷的询问道,“果脯,家里有吗?”
朝慕徵也不做考虑,直接回道,“有的。”
“拿点儿来吧。”
“好”说罢,朝慕徵就转身朝着门外,走时还瞥一眼被啃了半边的青果。
*.....
\"跟着老大就是好,吃的饱,睡的好,每天晒着太阳睡懒觉....“
喻景欢低头瞧着走路一晃一晃的小黄鸟,黄红色的呆毛,一颤一颤的,大迈着一双小短腿,昂首挺着胸,模样神气极了,嘴里还时不时总哼哼,喻景欢对歌词内容实在无语,想当初这二愣子给自己招了不少麻烦,每次外出都拿自己的名号耀武扬威,结果惹来不少妖怪跑来单挑,更甚一点儿的,还有组建了一支小小的部队,说是要讨伐,喻景欢实在无语,赶走了一批又一批,唯一赶不走的,就是这头二愣子。
吃完饭,本想出去散散心,顺便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但喻景欢一听这鸟又在拍马屁,想起以往的种种,恨不得一脚给它踹出去,但因为朝慕徵的存在,他也不想弄出什么大动静,虽不介意别人知道他是妖的身份,但没必要。
小黄鸟刚踏出门,另一只脚才刚迈起,正悬在空中,一点儿一点儿的收拢,喻景欢直接将门关上了,转身便淡然的在朝慕徵疑惑的目光底下爬上了楼,顺便浅浅的回了句,”有点儿累了,我回房了。“
意识到喻景欢没有跟出来的时候,小黄鸟已经走了大半的距离,它回头张望,没瞧见喻景欢的半分身影,便联想到自己刚才出门时,屁股后边突然刮过一阵风,小黄鸟一下就意识到了,喻景欢这是将它关在了门外,它有点儿委屈,昨夜也是直接被扔出去的,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这儿怎么有这么丑的鸟?“来人玩味的说道。
小黄鸟心头本就委屈的很,委屈又气愤,现在恰好碰着一人,二话不说就对它进行鸟身攻击,心头更是不爽,它连忙站起身,朝四周张望,发现什么都没有,只好对着空气大喊“谁啊,谁说老子丑,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凤凰”
“凤凰?”那人嗤笑一声,“凤凰都住在长明殿,飞鸾阁,高贵的很,再说,哪有凤凰长你这样的?“
小黄鸟寻声望去,瞧见一个草堆堆有些奇怪,它迈着小短腿就往那里冲,那人还不知小黄鸟已发现了它的动静,还有意无意的嘲讽道,”若有长的你这般丑陋的凤凰,我倒立吃屎。”
刷~一下,一块印着白雪和树根的布被掀飞,藏在破布后的人影也露出样貌。
“我还当有多好看呢?不就是团黑不溜秋的,没脚没嘴的小黑蛋吗?”小黄鸟嘲讽道,“还是个近乎椭圆形的。”
“你...”黑蛋被气的发抖,缓了片刻后,回嘴道,“本大妖不同你计较,但你要记住,本大妖唤冰苓可护这一方天地,你还不快快跪下,求我原谅。”
“跪你个头。”小黄鸟奋力一跃,一只翅膀直接给冰苓来了个大嘴巴子。
“休言。”喻景欢趴在最边上的窗台上支颐着脑袋,“吵死了,要闹去别处闹去。”
小黄鸟一转头,便瞧见懒懒散散支颐在窗户上的喻景欢,它欢喜的很,扑哧着两个翅膀便想朝那飞过去,自己被关门外的事全然忘在了脑后。痛哭流涕道“老大,这小黑蛋欺负我。”
喻景欢瞧了一眼那黑不溜秋的小妖一眼,此时的它,正露着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的极大,好似乖巧可爱的很,还有那张用来做影身的白布,被它两只黑手抓着,耷拉在胸口的位置,它的此番模样,可爱极了,黑不溜秋的,也看不见嘴,就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着。
喻景欢可没心情关心他们的爱恨情仇,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也没兴趣知道,反正暂时无害,还有休言盯着,没有管的必要,失神的那刻,休言已经飞到了眼前,喻景欢直接一抬手,就将窗户拉了下来,休言正好,撞在了玻璃上,呜呜呜的说着些什么,喻景欢不管,他走到沙发上就躺了下去,透过落地窗,瞥了眼愈发接近的香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