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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呙示意大家停下来,然后又独自拍马往前走了十几步,调转过马头来看着后面的人,安南随行的十几名士兵也跟了过去,侍卫首领觉出不对来,四下看了看,一侧是峭壁深渊,一侧是光秃秃的陡峭山石,前后仅有这一条路,再看舍呙,脸上渗出一股阴冷的表情来。

“这里换作曦角拐,丞相大人请看,站在这里往前看,视野开阔,毫无阻碍,正应和了你们中土的那句诗,叫一览众山小。”舍呙说道。

元离丞相也拍马往前走了两步,放眼望去,风景绝佳,左边是一条碧绿的大江,右边的山崖在此拐弯,这里恰好像是一只兽角一样突兀在这里,站在此处,前面云海翻腾,浩荡空广,像是站在半空的云中下探一般,一轮火红的日头在云海后露出了霞光。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元离丞相说道。

“那就好,听说汉人讲究风水,那,就把这里作为诸位的葬身之地吧,动手!”安南丞相一声喝,周围的崖壁上呼地站起来一排手持强弓的士兵。

“你们胆敢截杀天朝使团,知道后果吗?本相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们的小国会被大皓的铁骑踏平,你本人也会被挫骨扬灰!”元离冲着安南丞相骂道。

舍呙却浪笑着,露出了一嘴满是黑乎乎牙垢的大黄牙,说道:“丞相大人,远在天朝的皇帝,听不见你们说话了。”

“护卫!”侍卫首领一声令下,使团卫队立刻结成战斗队形,盾牌兵在外,弩兵瞄准崖上的安南士兵和对面的安南丞相。

元离指着安南丞相说道:“大胆!现在让你的人收起刀兵,我保你无虞。”

“放箭!”元离丞相话音刚落,耳边侍卫首领就下了命令,对面瞬间被撂倒了七八个人,也开始纷纷回射。

元离丞相喊道:“别啊,张大人!先谈判啊,他们还没放你这怎么先放开箭了,这不断了后路了吗?哪有你这么干的?!本相命休矣。”

“相国大人,您没看他们的架势吗?今天我们唯有一死而已,拼了。”张首领一边格挡着来箭一边说道。

卫队虽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墨垣卫士、侍卫和云南步军,可毕竟中了埋伏,以低敌高,被敌人居高临下放箭袭击,终于渐渐支撑不住。

“众军上前,一定要保住丞相大人。”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副指挥使一声呼号,步军冒着箭雨冲到丞相面前,一个士兵将丞相拽下马来,护到盾牌后,丞相身旁还骑在马上的随从立时便被箭矢命中,滚落到悬崖下了。

众军用身体护住元离,围成一个防御圈,往后移动,每走一步,都会有几个士兵中箭倒在地上,旁边的士兵便迅速用自己的身体补上空子,挡在丞相面前,然后再被射倒在地上,这些士兵像是不怕死一样,一个挨着一个地上,没有任何迟疑。

突然,一直箭矢飞来,射穿了副指挥使大人的脖子,他一把抓住箭杆,硬生生拔了下来,然后倒在了地上,嘴里涌出血沫,眼见是不活了,又有几只长箭飞来,钉在了他的身体上,他连动也没动一下,这位将军镇守云南边境多年,却没想会在此处殒命。

士兵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便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这是刚刚倒在地上的副指挥使下达给他们的最后命令,他们——填补人墙,保护丞相离开。

墨垣卫和侍卫们也杀红了眼,他们已经折损了大半人手,首领脸上也被箭矢划开了一道口子,他们且战且退,扑到安南人身上,与安南人拼杀到一起,血肉横飞,安南人面对着这群似乎不知道疼痛和死亡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人,终究是怕了,他们终于在围堵自己后路的敌人那里杀出了一个口子,众人把丞相推上马,然后疯叫着转回身冲向追过来的安南人,又杀作一团。

张首领送走丞相,又带着剩余的六个手下赶了回来,加入战阵杀倒追上来的这一股敌军,云南司此时只剩下了十几个人,他们砍剁着安南人,一股脑继续往刚才杀出来的地方冲,不知是要回去同归于尽,还是想抢回上司的遗体。

首领拦住他们:“全都给我站着,我是圣上的侍卫领班,奉钦命护卫使团,现在我是这里最大的官儿,听我的命令,立刻上马,保护丞相回云南。

眼看士兵们站着不动,张首领喊道:“指挥使大人给你们的命令是什么?给我上马!”

士兵们纷纷上了马,首领勒起马疆,一阵嘶鸣,众人往来路飞奔,约赶了数里路,才看到累瘫在路边的丞相大人,马已经躺在旁边口吐白沫了,似是受了重伤。

首领把丞相扶到自己马上,然后命众人继续保护丞相往回走,只要过了河就安全了,那里有接应的大军,而首领则要留下来再抵挡一阵追兵,拖延时间。

“大人,您就是武功再高,一个人能挡住多少人!对方人多,您留下就是送死。”一名墨垣卫说道,其他人纷纷下马,都要留下来一起抵挡追兵,任首领脚踹鞭抽也没用。

见此状,云南兵也要留下来,让墨垣卫先走,他们熟悉山林作战,留下作用更大,众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丞相大人下了命令:“我是丞相,我说了算,都听我的,不留下一人,全部撤退,快,快撤,再不撤来不及了,谁再敢犟嘴就是违抗圣命。”

张首领只好依允,两个士兵合乘一匹马,让出一匹马来让首领乘骑,众人继续往界河赶,又翻山越岭跑了一阵儿,几个侍卫一回头,首领早已不见了影子,一起不见的还有两个云南士兵和三个墨垣卫。

剩下的墨垣卫和侍卫嚷嚷着要回去找人,可丞相说:“张大人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走,不就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谁要回去,立斩!”无奈,众人只得继续走。

适才,首领在翻过一个土坡后,往后看了一眼,追兵将至,离他们已不到两里远了,人困马乏,个个带伤,这样下去,一个都跑不回去,于是,他悄悄停了下来,把马赶入了山林,自己则就地用绳索做了一个陷阱,然后隐藏到树上等着追兵。

马蹄声近,不多时,追兵到了,他们轻骑追来,对这山地轻车熟路,最前面的两匹战马飞驰到树下,直接被拦在路面上的陷阱绊倒了,后面的二十几匹马全都受了惊,停住了蹄子。

首领摸出几枚飞镖,一抬手撂倒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几人,然后现身跃了下来,攻向旁边的几人,他虽受了伤,但身法如电,一瞬间干掉了四五个敌人,这些安南兵从未见过身手这么厉害的人,但是他们生性彪悍,看到一下子死了这么多同伴,都怪叫着冲了上来,又被首领撂倒了两个,剩下的人拿出吹矢,毒针纷纷向首领射了过来,被他闪身一一避开。

一会儿的功夫,安南丞相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他们将侍卫首领团团围了起来,打斗了这么半晌,换成一般人早就累脱了力气,饶是首领武艺高强,也感到只剩下五成气力了,这场战斗比之在柳阏府宅中面对的那些锁甲军更为凶险,锁甲军虽然战力很强,但却不使用弓弩,而且当时虽也是苦战,实则不久之后羽林卫就赶到了,不像今日面对的是一国军队,而且他们装备了许多的箭矢,也不会有援兵来支援自己,斗了这么久,已颇感吃力。

周围的安南人像豺狼一般围着他,他们又发出了怪叫声,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像是要把人撕咬成片一样,首领看了看远处的山头,料想手下已经保护丞相到了界河边,他的嘴角露出了少见的一丝笑意,他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就是杀戮而已。

安南人进攻了,首领提起一口气,凌厉的刀光闪出,又干掉了三人,安南人又进攻了,像人潮一般,他们用他们的刀、枪、箭、矛、锤,一齐向首领涌了过来,刺了过来,砸了过来,又有几个人倒了下来,首领的刀口崩了,他扔掉了手中的刀,安南人再次发动了进攻,他们的箭雨像飞蝗,吹矢像密集的毒蜂,但依然没能制止住张首领的攻击,两个安南人的脑袋滚落在地上,脖颈处的筋骨被双掌齐生生击碎,首领的左臂没了。

他又歇息了一个呼吸间隙的功夫,打算再干掉几个敌人,眼睛的余光一扫,却见两个云南兵骑着马冲了进来,他们两个刚才瞧见侍卫首领一个人停了下来,于是在跑出去几十步后,又悄悄跟着他折返了回来。

他们拐过这道山梁时,看见了重重的敌军和浑身是血的张首领,他们不熟悉这个人,但是此时心里便觉得这是他们的首领,他们的兄长,他们的手足,他们张开弓弩,边往这儿跑边放箭,外围的几个安南人被长箭贯穿了脑袋,然后他们扔掉了弓弩,拔出军刀,发起了一次只有两个人的冲锋,虽然只有两个人,却有着排山倒海之势,他们的目标是张首领,他们要冲到他的身旁。

他们冲进了敌阵,砍翻了几人,安南人举着长矛,一拥而上,十几只长矛一齐扎进了他们的身体。

“兄弟!”首领怒吼着,为此刻他眼前的手足兄弟怒吼,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和手足兄弟一起在并肩战斗,尽管敌众我寡,尽管是在异域的土地上,那两个士兵在被长矛扎进身体的一刹那也怒吼着,像是在回应首领,他们的怒吼不是因为疼痛,而是进攻的号角,远处,又有三名墨垣卫出现了,他们看到了刚才这一幕,像那两个云南兵一样,他们毫不犹豫地冲了进来,这几个墨垣卫的近身功夫比云南兵要厉害得多,他们在干掉六七个敌人,同时自己也失去一名同伴后,距离张首领只有数步之远了。

首领一掌击出,面前一个敌人脑浆迸裂倒在了地上,周围的敌人都吓得后退了一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竟然单凭肉掌能把人的脑骨击碎,但随即他们又围了上来,首领提了一口气,顺着竖直的树干施展轻功飞身向上,他想到跃到一个高度后借力跳到那两个兄弟身边,可飞身到了半空,被两只箭穿过了一只脚踝,首领跌在了地上,右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他站不起来了,但他仍然用仅剩的一条臂膀支撑着树干站了起来,安南人害怕了,他们把这里围得像铁桶一般,却谁都不敢上前。

首领用力倚靠在树干上,右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了火苗,然后将火折子背在了身后,那两个墨垣卫也倒下来,首领的脸上却愈发坚毅起来。

安南丞相厉声道:“众军上前,不敢上前者,斩!杀此贼者,待我登基,封爵!”在舍呙的鼓动下,安南人又壮起了胆子,他们又怪叫着,像臭虫一样挤在一起,捏紧了手里的长矛向首领刺去。

首领突然举起了右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火铳,火铳正对着远处安南丞相的右眼,火绳烧到了尽头,“砰”地一声,几只铁砂射出,正中对方的脸,安南丞相应声落马,同时,那些长矛也刺进了首领身体。

首领在最后一刻突然想到了我,生死关头之际,我指挥着羽林士兵在最后一刻出现,就像那次在柳府时一样,可他往北方看了看,我却没有出现,他或许只是给自己留一点最后的念想罢了,他终究知道,这里不是故土,他回不去了,但他在闭眼的最后一刻,似乎看到了对面大皓军的旗帜,他的手足兄弟们正滚滚而来,势若奔雷,他笑着离开了。

墨垣卫和云南兵,还有那些侍卫们,保护着元离丞相,淌过了江,被等候在这里的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大军接应到了军中,军中的士兵们早已红着眼在河边山腰处看了半天,适才首领厮杀的地方距离他们这里只有一眼之遥,从半山腰可以瞧得见刚才的情形,但要过河,却需要绕很远的路。

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丧心病狂至此,胆敢伏杀大皓使团,大军看着江对岸,他们同安南人围攻张首领的地方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三里,中间隔着一条深谷,谷间的云雾升腾,但云雾遮不住他们的视线,他们看到了对面的一切,看到了侍卫首领的厮杀和两个穿着同他们一样军服士兵的赴死,他们吼叫着要冲过去踏平安南,可前军将军拦住了他们,因为他们有军令在身,依然是副指挥使大人临走之前下的军令——不管发生任何情况,大军不得擅自过江,等待朝廷的最终命令!

副指挥使大人明白,安南虽是边陲小国,却并不算太小,而目前朝廷的军力,除了各地驻军外,主力都集中在北境大同前线,一时间如要对安南动兵,恐怕难以起到雷霆一击之效,而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大军,战力虽强,可除了要驻守云南广阔的土地外,还有防着周边的南诏、蝎罗等国,它们和北疆的回鹘部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于征伐大事,不得不慎重,故云南大军防守无碍,若要进攻安南,则需要有一支劲旅来填充大军开拔后的空白,防止被人趁虚而入,况且是否要进军安南,他们是没有权力决定的,需要等待朝廷的命令。

对面的安南人撤军了,江这边,除了几道坚垒防守外,大军也撤回了驻地,等待战令,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安南人抬着他们的丞相,沿着曦角拐回都城去了,路过曦角拐时,他们把副指挥使和战死的大皓士卒们都扔下了悬崖,尸体从半空中落下去,在谷底的江面上溅起了一片片水花。

安南丞相没死,他的左脸成了麻子,左边的眼睛被打爆了浆,医官在回去的路上用烧红的铁钩把残留的眼球勾了出来,给他敷上了草药,他像一只被烫伤的野狗一样嚎着,半边脸都被血水染红了,嚎了许久,然后他又像鬼一样笑了起来,露出他那口烂牙:“丢了一只眼睛,换来了王位,值了!”

他的儿子也在一旁兴奋地笑着,兴奋得眼都变成了血红色:“父王,值!”

入夜后,那些墨垣卫和侍卫们趁夜又悄悄潜回了对岸,把首领和那几个兄弟带了回来,安葬在了江边。

当夜,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羽檄驿马从军营里出来,往京城方向急驰,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一人一马一旗像流星一样消失在黑暗里,两天后,一封鸿翎军报呈到了圣上面前,一起呈上的还有丞相和墨垣卫的奏折。

整整一个上午,景仁宫内没有一点声响,守在宫门外的太监连圣上传茶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沉默,然后便是爆发,巳时过半,圣上唤人进入殿内,传布诏令,诏令在三刻钟之后送出宫城,传檄天下,诏令的内容只有一条——筹备对安南作战事宜。

魏国公请命征集川兵,并从大同调动一部分骁勇边军,筹备征讨大军,圣上准奏。

大皓动了起来,疆域所及之处,各府、州、县,凡二十以上三十五以下男丁,皆到卫所应召,官府大量收购皮革、铁器,调度粮草,军械局日夜不停打制军械器具。

西南,安南丞相顺利登上了王位,带着他那张烂脸,他多次派人到边境打探,发现云南兵马指挥使司的大军仍驻守在大营之中,毫无动静,起初他还有些担心,但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对面始终没有动静,他彻底放下了心,安心坐享自己的王位了,那位曾经侍卫皇帝的安南国王,在只身力战后被俘,被昔日的臣下吊死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太尉闻言自杀身亡,安南国内血流成河,新的势力正在到处清洗旧主的痕迹,妄图使人们彻底忘记这些痕迹的曾经存在。

这时,这位弑君的丞相大人才通传了自己的大号,舍呙只是前国王给他的辱称,他姓胡名季,是安南国王!

隆武六年六月十二,在使团遇袭半个月后,圣上突然下旨抓捕宁国公,在两天前,曾跟随安南使臣来大皓朝见天子后来又一起消失的那个随从现身了,安南王子来朝的消息这些日子逐渐传遍了朝野内外,于是,在一天正午,皇城城门守卫抓获了一个直接闯关的人,便是这位主动现身的随从。

自从鸿胪寺失踪后,他和使臣二人便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城外的那次计诱使臣的戏码失败后,安南使臣再次失踪,只留了这名随从隐藏在京城之中探听消息,而安南使臣的行踪,此时就连这随从也不得知。

不言自明,随从闯门的目的是见到安南王子,他也如愿以偿。

随从见到王子,将连日来的遭遇一五一时地陈诉给王子,他向王子说了一个此前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过的事情,那天,他和使臣大人到了京城,云南指挥使司的护军将两人护送至鸿胪寺,当夜,鸿胪寺少卿柳阏和左金吾卫将军费通设宴款待二人,席间,费通百般套问安南使臣将在第二天交给圣上的那个东西,对于费通的追问,使臣感到十分诧异,但还是实话告知,因为自己也不清楚东西的内容,甚至连国王都不清楚,只能等皇帝亲自验看。

后来,有人到访鸿胪寺,费通半路离席,使臣越想越不对劲,便让随从跟过去看看,随从的武艺虽不高,但好歹轻身功夫不错,他悄无声息地跟到窗外,透过窗纸,看到来访的那人竟然是宁国公,随从曾跟着使臣和王子殿下一起觐见过皇帝,也见过当时曾在营中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宁国公。

二人离窗较远,只听得宁国公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随即便作了一个砍杀的手势,不料随即却被宁国公注意到了窗外的随从,费通喊了一声来人,便径直往门口走来,随从慌忙翻上屋顶回到了客室,将刚才所看见的东西匆匆告知了使臣,使臣当即和随从商议,打开后窗,然后在窗沿上故意留下脚印,伪造成已经逃走的迹象,然后两人悄悄攀上了二楼,躲在了二楼的床下死角里。

果然,费通带着人很快便到了客室外,先放了一轮弩箭,然后推门进来拿人,却不见二人踪影,只有后窗开着,费通便命人立刻追捕,一拨人搜查整个官署,另一拨人外出搜捕。

鹰犬们搜遍了官署的角角落落,却不见人影,便追了出去,待到追兵走远后,二人又从楼下下来,悄悄地躲到刚才他们已经搜过的一间房里,等到天将明时分,趁人少困乏,二人逃出鸿胪寺,但不敢走远,在旁边一处院落里又躲藏起来,一连躲到三日后的一个深夜才悄悄离开了附近,潜到城门口,等天亮一开城门便出城去了。

王子殿下将这一情况禀告了圣上,圣上大怒,命人即刻抓捕宁国公。

上次圣上将宁国公拘禁,费了许多时日但一无所获,这次,圣上似乎想致宁国公于死地一般,当即查也不查,便数罪并罚,下旨抓人下狱。

宁国公正在家里用膳,墨垣卫直接冲了进去,一人施礼道:“司马大人,奉圣上旨意,请您到狱中一行!”圣上只让抓人,并未剥夺他的爵位,因此墨垣卫倒还算客气,“顺便搜查您的府上。”

“你们忙你们的。”宁国公看也不看地说道。

墨垣卫们当下四处翻查,宁国公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天,安静地坐着继续用饭,管家在旁战战兢兢地倒着酒,一直用到酒足饭饱,宁国公才拄了拐出门去:“你们先找着,我遛弯到狱里去了。”领头的一个眼神,六个人便跟了上去。

当天夜里,墨垣卫便带着圣旨到大狱里来见宁国公,奇怪的是,皇甫贵妃也没有再找圣上求情,好像宁国公的下狱和她毫无关系一般,她只是让人把苡南接到了宫中。

宁国公的本事墨垣卫们自然早都已经领教过,磨破了嘴皮也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宁国公始终假寐着闭着双眼,只有在墨垣卫提到毒药时,宁国公睁开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面,然后又闭上了眼。

白天,墨垣卫在宁国公走后不到半个时辰,便搜出了三种装在瓶子里藏在书房的毒药,其中一种和毒杀严邝的药一样,另一种同韩大人所中之毒一样,还有一瓶常见的牵机子毒,但宁国公对于在其府中发现毒药一事拒不承认,只说遭人陷害,便再也不肯说半句话。

墨垣卫道:“圣上天恩,令我等将大人府中亲眷一律约束在府中,暂时没有为难大人的家眷,请大人再好好想想,勿要负了天恩。”

六月十三,京城的城门刚开不久,一匹驿马便跑进了城内,这是福建都卫指挥使司派出的传令兵,一连奔波了数日,终于在这天上午赶到了京城,将军报递交到兵部,因为并不是八百里加急,所以便由福建士卒一路将军报送至京城,只是在沿途驿站替换了驿马,并没有使用替换驿站的驿卒来呈送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