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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用手轻轻碰了碰那人,那人缓缓睁开眼来,尽管受伤极重,但眼神仍颇为精烁,士兵示意他不要动,刚要把绳子绑到他腰间,手一碰到他的身体,他便痛苦地呻吟了起来:“别动,娃子,腰被人弄断了,动不了了。”

士兵打算把绳子系到他的腋下,然后让上头的人合力拉上去,那人又出声制止了他,说道:“别费力气了,后背都是刺,山里的老刺,全扎到背上了,伤着里头了,活不了了。”士兵看了眼旁边的棘刺,足有两寸长,不知在这断崖上长了多少年,然后说道:“那也得救上去再作计较,不能把你一个人扔这里,那算怎么回事。”

那老人不让,眼睛里流出两行热泪,但又想马上止住的样子,说道:“多谢你了,娃子,哎,我是守庙的,从年轻时候就一个人住在这里,守了几十年了,不走了。”然后说,“你们的人在上头,有几个姑娘。”

那人的后背和双腿像是完全扎在了棘丛上,和棘丛钉在了一起似的,只要稍微动一动他,便是钻心的疼,这样一动不动躺在那里,还稍微好过一些,但从他腰间不断渗出的血水看,腰椎骨确实断了,甚至能看到明显的错位。

他闭上眼,好让剩余的泪流干,然后睁开眼,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笑,对士兵说:“主殿东边有个偏殿,你们的人在偏殿东边。”

士兵说道:“偏殿再往东是悬崖,我们搜过了,什么人也没有。”

那人说道:“往东先有个缓坡,然后才是悬崖,站在上头往下看,啥也看不着,你得下去,缓坡挨着悬崖边儿的地方,有个洞,她们在里面。”他说了几句,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休息,士兵没有打扰他,缓了缓,他又张口说道:“孩子,那伙人不是汉人吧,我看他们不像汉人,说话也听不懂。”

士兵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景象有些伤感,红着眼说道:“大爷,那些不是汉人,是倭贼。”说完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就是去杀那些人的,全部杀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老人又喃喃说道:“那些人还没爬上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们了,他们一帮人,绑着几个女娃和一个男人,往这儿赶,我瞅着像坏人就躲了起来,就躲在那个主殿的后墙那里,后来那几个人在这儿休息,我偷偷从旁边看了眼,几个人都捆着手被扔在地上。”

他似乎有些吃力,喘了几口气,咽了咽唾沫,又想说话,士兵把水袋从腰里解下来,喂他喝了几口水,老人继续说道:“有一个看着挺贵气的年轻人,长得挺秀气的,那伙人上来解他的衣服,我听她的尖叫声,才知道也是个女娃子,其他几个女娃子都在哭,就她没哭,一直在骂这些人,我心中不忍,想救她们,就从墙后走出来。”

老人艰难地又咽了口唾沫,士兵把水囊凑到他的嘴边,他说:“不喝了,你们留着吧。”然后又说道:“他们让我做饭,我就去厨房拾掇,弄好了出来叫他们进去吃饭,然后趁他们吃饭的时候,把那几个女娃子放了,带着她们躲到那个山洞里,后来在洞里听见那些人在外头大喊大叫,到处找我们,他们找了很久,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找出来。”

“他们来的时候都带着火折子,我也怕他们放火,就出来了,我在这儿看了一辈子,不能让他们把这里烧了,神仙会怪罪的,我让她们在里头藏着,出去后,那些人就打我,让我说出人藏哪了,我不肯说,有个人就把我拽到他的膝盖上,把我的腰弄断了。”

他像和村里的年轻人拉家常一样,平平静静地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儿,尽管他的身体此时非常痛苦,但他的语气压得很平静,或者说,就像临终遗言一般:“那个女娃就跑了出来,说她骗我把人都放了,她还没来得及走,有事儿冲她来,那伙人不信,四下找了找,没找到别人,就把她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把我从悬崖上推了下来,我掉在这儿,可我没死,后来过了很久,我看见那边的山腰上···”他说着,眼神往悬崖前平原方向使了使眼色。

前面是居高临下极为开阔的大平原,但是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我们看到悬崖下的半山腰上,也有一条水渠,应该是和刚才上山时见到的那条渠是一条渠,这渠虽是人工修建,但规模着实不小,刚才上来的时候,目测渠道宽有两丈过半,高约一丈余半,可容纳小筏通过。

老人继续说道:“我刚才看见那伙人在底下的渠里,用竹筏在水上漂着,他们肯定是又回头下山了,从上山的那个石桥那里下渠,乘筏走了。”

听老者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虽说这山里的路有十几条,可其中有些是死路,走着走着就没路可走了,剩下的路都要绕很远的距离,或者荆棘难行,这伙人用这样的方式,一方面可以节省时间,另一方面他们肯定知道后有追兵,想故意制造痕迹,把我们引到这山顶上,然后杀了云其的几名侍女,利用尸体迷惑我们,让我们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可没想到中间出了变故。

“哎。”老人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叹声,不知道是惋惜云其,还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说道:“后来有个年轻人过来了,和你们穿的一样的衣服,他发现了我,想救我上来,我知道活不了了,就告诉他,让他去救那几个女娃子,他也看见渠道里的那伙人,我俩说话的时候,那伙人还没漂远,他想下来救我,找了半天没找到绳子,我让他走了,后来你们就来了。”

说完,老人就闭上了眼睛,士兵还以为他走了,又要去往他身上绑绳子,想要拉他上来,没想到他又说话了,闭着眼说道:“娃,你快上去吧,你不救我我还能多活半个时辰,你救我是害我。”

卫蹬说:“他说的没错。”卫蹬同这个士兵说话时,一改过去命令式的口吻,几乎是在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在说,我们这些人,此时心里都十分难忍,应该说,老人在这里与世无争过了一辈子,是我们害了他,因为是我们把这伙人逼到了这里来的。

“走吧,走吧。”老人说着,士兵又想再喂他口水,他依然说着走吧,走吧。

我叫士兵上来,对他说道:“老人家现在的情况不宜动,你先上来,留在这儿看着他,陪他说话,等我们回来再···”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也许这样的话用这样直白的方式说出来过于残忍,也许只是在心里会意还能让彼此都好受些,我们都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山风从断崖对面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吹过来,吹得每个人的耳边都呼呼作响。日头已经偏西了,我知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太阳就会隐没在西边的群山后面,到时这里会是一片黑暗,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人可能是最孤独的,即便这个世上可能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让他害怕,除了孤独,尤其对于深陷这样一种处境的老人来说。

“侯爷,将军,一定把那伙人的脑袋拿回来。”士兵对我说道。

“放心,这帮畜生活不过今晚。”我对他说道。

我按照老人说的方向,从最东的山崖下去,那里果然有个缓坡,大概两丈见方,用手抓着树藤慢慢转过去,在缓坡靠近悬崖那一侧,赫然出现一个洞口,只不过这个位置非常危险,一个不稳就会滑下去当场殒命,如果不是了解情况的人,根本发现不了这么隐蔽的洞口,但是如果那伙倭贼放火烧房那就不一定了,旁边那间大殿如果着火,绝对会波及到这里,但他们被老人拖了这么长时间,显然已经没有时间这么做了,据我猜想,他们当时肯定急着要下山走水道,放火会过早暴露自己,说不定会和我们在半山腰碰上。

我从洞口进去,发现里面像地窖一样,倒是不高,勉强半弯着腰能行走,但比较深,而且通道曲折,后面卫蹬和几个士兵也陆续进来了,拿着火把,往前没走多远,就发现了那几个侍女,还昏倒在地上,卫蹬过来查看了一番,说是劳累惊吓所致,喝点水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就好了,便招呼人拿东西进来。

等那几个侍女醒来,我们便从洞口出去,刚走到洞口,发现洞口处有张纸条,被人用石头压着放在那里,上面写着:洞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