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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魏国公,我和云其进宫面圣,过天津桥,从端门进入皇城,皇城守卫拦住我,上前答话,说圣上有命,让我骑马尽快赶到承福宫,皇甫泰等人在皇城内等候,我带着云其入宫,一路至承福宫。

只见圣上和一个太监站在宫外,宫门紧闭,见了我,圣上也顾不上仪礼,拉着我的胳膊说,皇后这两日因为我的事,正同他怄气,急得他上火。

原来,昨日我到京兆府后,消息就传到了宫里,圣上本想着皇后会找他来说情,但皇后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后来御史言官们和朝中其他大臣皆上奏折弹劾于我,圣上便命人先将我下到狱中,诏书已经写好,圣上故意先让身边的太监把消息传给皇后,探探口风,但皇后知道后该干嘛干嘛,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圣上便让太监出宫传旨,旨意还未出宫门,宁国公、京兆府尹的奏折和证词便送到了宫里,圣上急召传旨太监回来,即刻下旨将我释放。

皇后那边本来没有动静,可圣上释放我的圣旨一下,皇后便来了,二话不说,先把圣上的书房砸了,群臣弹劾我的奏折也被皇后撕了个粉碎,连同圣上钟爱的字画和珍本古籍,一并扔在地上,然后便指着圣上的鼻子破口大骂,问圣上有本事怎么不把我关起来,圣上上前劝皇后消消气,结果皇后一巴掌过去,把圣上头顶的冠都给打了下来,然后便气呼呼地回承福宫去了,从早上到现在,连口饭也没吃,闭门不出。

云其突然在旁插嘴道:“圣上要是信得过我兄长,不下旨将他下狱,皇后娘娘怎么会生气?”

我听云其冷不丁地这么一说,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这丫头真是不知道深浅,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圣上对皇后心软,可不代表对别人也会心软,这不是在捋虎须吗?于是我连忙打断云其,装作要打她的样子:“圣驾前如此无状,着实该教训教训你。”

云其吓得缩到那个太监身后,吓得那太监慌忙跪在地上。

圣上板着脸冲我喝道:“住手!放肆!你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跟皇后一个性子,真不愧是她养大的,你听不出来这丫头替你出头呢,这里没有外人,自己家人说几句闲话怎么了,你替朕做起主来了还。”

“不怕他。”圣上招呼云其过来,“他敢,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话锋一转,圣上又说道:“不过,丫头,这也不能全怪朕,你兄长是什么人,皇后清楚,朕难道不清楚吗?那天朕本来要把这个事压下去,可是你老子劝朕说,武阳侯身份特殊,倘若宽刑放纵,恐朝野不服,朝廷法度威严扫地,令别有用心之徒效仿,朕这也是没办法这才···”

“我爹。”听到圣上这话,云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正要再问,这时,宫门打开了。

皇后气冲冲地从里面出来,把圣上吓了一激灵:“广陵王说不让你宽刑放纵,你就听他的,你现在倒是跟我说说,明安犯了什么法,你们要对他动什么刑?”

“你看,这不是拉家常呢嘛,朕怎么会对明安用刑,朕对他知之甚深。”圣上道。

“少跟我咬文嚼字,你们俩随我进来。”皇后指着我和云其说道。

圣上眼见皇后又进门去了,喊道:“朕呢,朕能进去吗?”皇后也没有回头理他,装没听见。

一旁的太监问:“圣上,咱回吗?”

圣上不耐烦地说道:“回,回,改天再来。”临走时又嘱咐皇后身边的宫人们,“皇后要是还不进食,饿出个好歹来,你们都要掉脑袋。”

一应宫人全都跪倒在地,哆嗦着不敢起来,圣上急躁地说道:“起来起来,都去给朕伺候着。”

皇后将我二人叫到承福宫内,顿时气变消了,拉着云其坐到她的身边,怜爱地摸着云其的头,说道:“别听圣上瞎说,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

“娘娘,我爹昨天真的跟圣上说要把我兄长下狱吗?”云其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已经要哭出来的样子。

“可能你父亲也是为了朝廷和圣上的名声考虑,走走过场,做做样子罢了,丫头,不用放在心上,明安这不是没事儿嘛。”皇后说道,满脸都是疼爱之情。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开口说道:“您跟云其的爹商量过什么娃娃亲的事儿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皇后奇怪道:“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谁跟你说的,怎么现在提这么一嘴。”

“杨叔说的。”云其道。

“魏国公?没来由地说这事儿做什么。”皇后皱眉道。

“这么说真有这事儿!怎么以前从来没人跟我俩说过?”我问道。

“当年,圣上没做皇帝的时候,我就跟魏国公商量过,那会儿你俩都小呢,但魏国公的态度模棱两可,这事儿也就搁起来了,现在又提他做什么,是不是到年龄了,俩人都心都飞了?哈哈哈。”皇后取笑道,“不急,这事儿回头再说,不行抹着我这张老脸去,怎么着也不能拆散你们这对小鸳鸯不是。”

我在一旁呵呵笑着,云其的脸立时又变得通红,嗔怪我道:“傻笑什么,笨蛋,我才不嫁给你呢。”

皇后轻拍着云其的手逗她道:“真不嫁啊,真不嫁那我就不去说了。”

云其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低下头不言语了,脸更红了,我和皇后看着她羞答答的模样,都乐得大笑不止。

皇后身旁的贴身女官彤儿插话道:“这世上的男女,只要是真心的,没听说能拆得散的,就是拆散了,那心也是连在一起的,再者说了,能拆散的那不叫鸳鸯。”

“呦,你也懂了,女大不中留啊,看样子也是该把你送出宫嫁人的时候了。”皇后又打趣彤儿道,彤儿羞涩地低下头,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忽然,我听见外头窸窸窣窣有人在小声说话,出去一看,是皇后宫里的宫人,提着膳盒犹犹豫豫正在商量怎么办,不敢进来,我接过膳盒,进来劝皇后用膳,云其又和皇后叙了会话,看着皇后吃了点东西,这才出宫。

在皇城等候多时的皇甫泰一见我,吐了口痰,便走了过来,我让他先送云其回府,再回营里来。

路上,我在想着,在魏王池旁发现的黑衣人是倭人,魏国公也提到近日倭人多异动,其实近些时日,京兆府、金吾卫、羽林卫都有情报,京城出现了不少倭人,京兆府早已加派人手对这些人进行秘密监视,一旦发现有不法异动,即刻抓捕。

但这些倭人和先前东南沿海作乱的倭人流氓还不太相同,那些流氓在东瀛岛内也多是流民败寇,或是落魄的武士,或是破产的手工业者,还有部分农民,亡命到沿海作乱;但近日京城出现的倭人并不像是此前的那些倭贼,这些人不惹事,整日间在京城匆匆往来,也不好随意捕问,不过,前日发生的刺杀事件,倒让朝廷对这些倭人的监视更加严密起来了。

京兆府最近属实是京城内最繁忙的一个衙门了,先是魏国公被刺,而后丞相元离被刺,前者刺客牵涉到前朝叛将史友闻,与倭人有涉,后者刺客到现在也没查出来。两名朝廷重臣接连被刺,京兆府和金吾卫上上下下都惶恐不安,尤其是京兆府,身负京城辑凶安查重任,难逃其咎,怪不得府尹昨日同我说话时,已感觉到头上官帽不稳了,一个魏国公遇刺已经够他受的,紧接着丞相被刺,这府尹是真的干到头了。

虽然两个时辰前我和府尹相谈时,他早就预感到自己官位坐不安稳,已经提前做好了辞官的准备。可没想到,我们刚出宫门不久,圣旨便传到了京兆府,京兆府新官上任,刚才还与我相谈,把我抓了又放的原府尹大人便成了一介布衣,圣上念其任职日久,在兆府任上还算忠职,不予追究过失,放其还归乡里,明日离京,不止如此,圣上还将我被关于京兆府的责任当着皇后的面全甩到了京兆府尹身上,大概这也算是府尹大人临行前能为圣上立的最后一功了。

新上任的京兆府尹,据说是丞相门生,从大理寺一名刀笔小吏,一路擢升,此人的从官经历颇有看头,我朝官员,历来只有武将转文官的,从未听说有文职官员转成武将衔的,这位大人,起初在大理寺任职,名不见经传,不知道什么时候识得的元相,从主簿升至寺正,隆武三年,又从一个正六品的大理寺寺正,擢升为明州卫指挥使,去年此人从指挥使任上调离,由木保世补任。

说起丞相门生,元离丞相在遇刺后,被人抬回了府中,众人慌叫医官前来查看伤情,但丞相却一把按住医官的手,对属下说道:“先忙正事。”属下众人纷纷落泪,感概丞相为公义而不顾己身,更有甚者嚎啕大哭,似是死了亲爹一般,丞相便在这一片嘈杂声中,亲自写好了一份奏折,派人第一时间送入宫中,据说奏折上还不小心沾染了不少丞相的血迹。奏折上书:近日京城多强匪,先是魏国公、后是臣接连遇刺,为加强京城治安,请圣上撤换碌碌无为的原京兆府尹,并推荐林贤担任新的京兆府尹。奏折上,元离丞相并未提及金吾卫,金吾卫同京兆府在治安方面有职责交叉,但金吾卫属副责,且金吾卫主将也是由丞相一派之人担任的。

用魏国公的话说,元丞相在圣上面前受宠,在下属面前有光,甚至在百姓面前都是一片好名声,绰号弥勒佛祖,生平最喜爱看《道德经》,在其府中正堂便供奉着一本汉代珍本,据说是地方官员从古墓中盗掘所得送给丞相大人的。丞相大人有一条在朝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至理名言——不树敌,不树死敌,不说过头的话,不做过头的事,跟着丞相的那一派人都信奉此为至理,时常聚会讨论这至理名言,几乎发展出一个学派,丞相说这叫会做官,也叫以文修身。

元丞相不光会做官,而且会聚财,朝里朝外凡是沾点油水的,丞相大人都要刮下一份来,这一份油水再拆成十份,四份给圣上,三份给百姓,自己留下三份,据说丞相大人曾在府中对幕僚说过,这叫天下一体,利益均沾,谁也不亏着谁,谁也找不到跟你过不去的理由和借口,因为全天下的人都在这条船上,跟你过不去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跟钱过不去,这叫会办事,也叫会理财。

京兆府作为京畿地区行政机构,负责京城大小诸事,对京城诸坊之内大大小小各坊分布、人员构成等情况最为清楚,为防止朝廷各部和地方形成利益勾连,外省转运京城的钱粮赋税等,都要先经过京兆府核验,再转交由各部收验;而明州卫不只是一个地方军制,掌握军权,且明州辖下重要水道交错,圣上也多委以该任长官漕运、财赋转运等要事,若该任官长深得圣心,更会被圣上赋予监督地方官员之权责。这两个职位不论文武,不只掌握行政权力和军权,下辖有军队,而且有一个共通点,都与地方乃至朝廷的财赋之事有很大关联。

一个明州卫指挥使离任了,还有千千万万个明州卫指挥使上任来,一个京兆府尹归乡了,还有无数个京兆府尹担起这个担子,只不过随着这一离一任,越来越多的钱掉进了元丞相的口袋里。

先前刺杀魏国公的刺客是东瀛人,而京城中近期也出现了大量的东瀛人,因此自然而然便能联想到两者之间的联系,刺杀元离丞相的保不齐也属这帮人中的一个,但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却并未对京城出现的东瀛人采取严密的监控行动,即便他们有刺杀丞相的嫌疑。

林府尹说,这些东瀛人并非武士,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们同刺客之间有联系,而根据丞相府人所述,丞相是在大白天遇刺的,刺客虽然蒙着面,但穿的衣服却是中土服饰,东瀛是大皓属国,随意对东瀛人采取不当监控行动,恐怕会影响两国关系,这个罪名京兆府背不起,对于林府尹的说法,元离丞相也称赞其心中有公无私,虽是自己遇刺,却也要秉公办案,不可徇私妄捕。

但魏国公却命都督府的人暗中进行的调查,从魏国公府出来后,魏国公副将把近来倭人在京城活动的详细轨迹告知了皇甫泰他们,通过分析,发现在京城活动的倭人、东南沿海近期异动的倭人以及在魏王池旁发现的那个刺客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命羽林卫对所有在京的东瀛人展开严密监控,并发文到各州府,追溯这些人的来往踪迹,至于京兆府所说这些人不是东瀛武士的说法,很是荒谬,武士不武士,可不是拿不拿一把东瀛刀或者剃不剃头发就能看出来的。

魏国公手下的人已经盯了月余,对这些倭人踪迹的掌握了熟于心,羽林卫派人同魏国公手下协同监视倭人,两下一合力,事半功倍。但京城内的倭人每日只来往于酒肆、茶楼和莺歌燕舞之地,还有去赌坊的,这些人也并没有任何触犯朝廷律法之事,且自魏国公和元离遇刺后,诸坊内再未出现过朝廷大员遇刺之事。

但越是这样的平静,越是令人生疑,以往来中土的倭人,要么是东瀛派来的使团,或者是来中土学习建筑、茶道、冶炼、农业、绘画、儒学、音乐等各种技艺学问的人,这些人,比如使团,要么与工部、礼部、国子监等负责匠造的下级官员、工匠或学者往来,要么多在京城诸坊内各酒肆、茶肆、铁匠作坊、学馆、乐行等各种铺子里讨活,但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多倭人,却整日在消遣之所留恋,无所事事,倒像是这些倭人改了性子一般。

魏国公派去盯梢的是五军都督府下辖的本府卫军,所谓五军都督府,前身是天下未定之时设立的大元帅府,彼时圣上正在徐王麾下的起义军中任职,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被封为燕州大元帅,后徐王被杀,这支起义军由圣上统领,但起义军的最高领导中枢仍称大元帅府,统领义军诸事。

我朝建元之初沿用此称号,仍置大元帅府,掌天下兵马大权,统领除圣上亲卫外一切地方驻军及边防野战军队,但隆武二年出现过一件大事,青海番臣叛乱,圣上正巡游广西,因战事紧迫,大元帅府擅自授权敦煌卫指挥使进行作战行动,此役大获全胜,青海反叛力量被彻底平定,但事后圣上裁撤大元帅府,改为大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都督由文臣担任。

不过,圣上始终觉得,现有的大都督府不尽心意,跟随圣上征伐天下的这些将领,在军中威望极高,有些甚至逐渐拉起了自己的山头,振臂一呼,麾下众军只知军令,不知圣命,由文臣担任都督,虽然可以削减这些将军们的兵权,但文臣不懂兵事,大都督府设置没多久,弊端便显露出来,军队职官任用、调动运转、作战指挥、粮饷及兵器供应、马匹保障等诸事都非常混乱,军务堆积,各地驻军怨声四起。

隆武三年,圣上撤大都督府,设中军、左军、右军、前军、后军都督府五都督府,合称五军都督府,统领大皓军队,但同样为了防止这五军都督府专权,圣上下诏,都督府只有统军之权而没有调兵之权,而兵部有调兵之权却没有统兵之权,战时须有兵部发文方可征调军队。

这五军都督府下属健者无数,其中也不乏盯梢寻踪之能手,盯了几日,终于发现倭人的异动。

这些倭人时常往来于南市的一家酒楼,唤作青叶酒楼,京城之中,酒肆遍布,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终日来往于此处者甚多,可怪就怪在,这伙倭人常在巳、未等非饭食时刻来此相聚,有时一天来两趟,难免令人生疑,且根据皇甫泰亲眼所见,这些人虽然极力装作平常之态,但绝对不是一般的倭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一群人。

于是,我便吩咐皇甫泰和卫蹬周密部署,定要把幕后之人挖出来。

这些倭人看样子是在密谋什么机密之事,根据以前朝廷和倭人打交道的经验,一般执行这样任务的多半为东瀛人称之为忍者的暗探,这些人同那些只会劫掠杀烧的倭贼不同,他们只为目标而动,擅长追踪、反追踪,隐藏,暗杀,一身特殊本领,警惕性极高。

我料定,这家酒楼可能就是他们传递信息的中枢站点,而这些倭贼十有八九会在这家酒楼里,甚至是附近,安插暗哨,羽林卫刚刚参与到对这些倭人的监视行动中,贸然派出人马近距离潜入到酒楼内部及周近接触盯梢,非常容易暴露。

幸好五军都督府的人早就作了周密安排,在这些东瀛人还未到京城时,便有地方驻军的军报报给魏国公,在这些人刚入城时,军内的暗哨就已经撒了出去,也就是说,现在在酒楼里就有我们的人,未免打草惊蛇,我下令让羽林卫士分布在酒楼较远的外围等待时机,里头的具体情况则有都督府的人负责探听。

只不过地方驻军的军报里有一个颇令人费解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