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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到化妆师再进来时,就发现今天拍摄的戏份变了,她也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水肿的眼皮对于打造美型妆容而言确实是个不小的挑战,换个特效妆反而更得心应手。

化妆师是跟了黎瑾轲多年的御用高手,经验丰富。只见她手中的妆笔在黎棠脸上轻轻描描,细细画画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黎棠脸上逐渐呈现出惊人的变化。

等她再次缓缓睁开眼睛望向镜子时,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的是另一个人。

同样的脸型,同样的五官,却被化妆师通过巧妙的手法进行了“重塑”。脸上大面积被可怕的伤疤狰狞盘踞,那些伤疤犹如一条条扭曲的蜈蚣,让人不寒而栗。眼角嘴边的淡淡纹路,暗沉的肌肤,还有一片片不均匀的色素沉积相互交织,让原本漂亮的面容变得可怖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这次……好像画得有点显老呀?”黎棠发出一声轻“唔”,带着几分好奇与探究,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之前画的时候,有这么憔悴吗?我怎么感觉这次的状态差好多,简直像老了十岁。”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转动脑袋,从不同角度观察着镜中那张陌生又沧桑的脸。

“是黎导特意安排的。”化妆师手上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一边小心翼翼地给黎棠整理着假发,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道,“今天要拍摄的是剧情后期,您饰演的女主因为长时间饱受噩梦的折磨,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要四处奔波躲避危险,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而且今天有好几场戏都需要展现出较大的情绪波动,像大哭、怒吼、拼命奔跑这些,为了保证特效妆容在激烈动作下也能稳固,固定用的胶水就多用了些。所以要是您感觉皮肤有任何不舒服,比如发痒、刺痛,一定要立刻喊我,千万别忍着哦。”

黎棠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主动伸手扯了扯领子,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认真地说道:“那脖子上也把颈纹加重些吧。脸上的色斑和细纹,是为了体现女主历经磨难后的沧桑感,但整体还是要保持干净、整洁的状态。毕竟女主本质上是个很爱美的人,就算身处困境,她也会尽自己所能维持形象,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弄得那么邋遢,这不符合她的性格设定。”

化妆师顿了一下:“稍等一下,我先去请示一下黎导,看看他的意见。”

在确定黎瑾轲也认同黎棠所提的建议后,她才放心地转身回来,开始动手修改妆容。等一切造型完成,前往摄影棚准备拍摄时,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

“棠棠,这一场主要是无实物表演,并且是和替身的对手戏。”

黎瑾轲手里紧握着剧本,快步走到黎棠身边,微微俯下身,脸上带着兄长的关切与导演的专业,用尽量温和又耐心的语气给她讲戏:“无实物表演需要你更多地依靠想象和肢体语言来传达情绪,难度不小,但我相信你可以的。这个镜头拍摄的时候,我会在场外给你信号,你就按照我给的信号做出反应,注意节奏,千万别着急,情绪也要拿捏得恰到好处,千万别太用力或者太轻,明白了吗?”

黎棠认真地点点头:“明白,三哥你放心吧。”

得到指令后,黎棠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状态。尽管眼前空无一物,没有真实的对手,但依旧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精准到位,举手投足间仿佛真的置身于那个充满危机的场景,与不存在的人物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两版拍摄结束,片场暂时安静下来。

黎瑾轲紧盯着监视器,反复研究着刚才的画面,随后他又与编剧凑在一起低声讨论了片刻,这才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再来一版,这次要拍出紧张混乱的感觉,那种能让观众身临其境感受到危机的氛围。大家再努把力,争取这一版就过!”

化妆师收到指令,立刻快步上前。

她抓住黎棠原本还算整齐的马尾轻轻一扯,发丝瞬间变得凌乱不堪,几缕碎发肆意地贴在黎棠满是汗水的额头上,汗水浸湿了碎发,更增添了几分狼狈。接着又拿起化妆刷仔细地调整了一下妆容,用深色的粉底加深了黎棠眼下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更加疲惫和狼狈。

一番折腾后,新一轮的拍摄正式开始。

片场的灯光重新聚焦,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黎瑾轲的声音在片场清晰响起:“你面前有个很奇怪的人,你很警惕,抓起木棍防身。”

镜头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闯入画面。只见她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急促的声响,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警惕,汗水和灰尘相互交织,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在那脏兮兮的面庞上留下一道道不规则的痕迹,更衬出她此刻的狼狈与无助。

当她抬眼看到面前“凭空出现”的“人”后,浑身猛地一颤,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一旁残缺的木棍,手臂在挥动间将桌面上本就杂乱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扫落在地,物品落地的碰撞声在寂静的片场格外刺耳。

但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是一手紧紧握着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另一手则在身后摸索着,一步步向后退去,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度的紧张与不安。

“好,咔。”黎瑾轲的声音适时响起。

这一回,镜头前的画面似乎终于达到了黎瑾轲的预期,他紧盯着监视器,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但黎棠心里很清楚,自家这位导演哥哥可是个十足的完美主义者,满意可远远达不到他的高标准,非得拍到毫无瑕疵、完全符合他内心构想的画面才肯罢休。

但这会儿黎棠脸上糊着假体的地方已经开始有些发痒,再加上后续还有出镜的要求,黎棠便让剧组人员先慢慢探讨接下来的拍摄方案,自己则走到一旁的躺椅边躺了下来。

她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冲化妆师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帮她暂时卸掉一部分假体,看看下面的皮肤状况如何。

化妆师立刻心领神会,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专业的卸妆工具,动作轻柔地开始帮她拆卸假体,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徐志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片场的角落,黎棠挑了下眉,原本因为高强度拍摄而略显疲惫的神色顿时精神起来。

她故意将自己满是假体和伤疤的侧脸转向徐志贤那边,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等着看他的反应。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位一向对她不满嫌弃,总是动不动就开口嘲讽的小舅舅,此时却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

他依旧黑着脸,眉头微微皱起,可眼神中却没有她预想中的嫌弃与厌恶,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没有说话,黎棠却诧异地轻轻眨了下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毕竟这位小舅舅可是出了名的挑剔,在住进黎家的这段时间里,可没少到处挑刺,对她更是百般看不顺眼。

可现在面对如此“丑陋”的自己,他居然没被丑到转身离开?

还真是稀奇。

就在两人对视的间隙,那边的讨论终于有了结果。

黎瑾轲脚步匆匆,迅速来到黎棠面前,一边快速地比划着动作,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道:“棠棠,我们最后再拍一版。这一次你要试着演出惊恐但又敬畏不惧的感觉,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一定要在你的表演里完美融合,不能有丝毫的突兀。当危险逼近,你要先表现出惊恐,眼神里流露出恐惧和无助,但同时,又要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劲,那种即使面对绝境也毫不畏惧的气魄。”

他稍作停顿,目光紧紧盯着黎棠,确认她在认真聆听,接着继续说道:“然后,你小心翼翼地反手摸到棍子开始反抗,动作一定要自然流畅,不能有一丝卡顿,要展现出角色绝境求生的本能。”

“小九,你把她的妆容改一下,重点突出眉眼间的阴戾,要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劲,让观众一眼就能感受到角色内心的挣扎与坚韧。咱们再加把劲,争取这一版就拿下!”

黎棠刚点头表示明白,黎瑾轲的目光就敏锐地落在了她的指甲上。

他微微皱眉,紧接着说道:“你去地上随便蹭蹭,把手蹭脏些。现在镜头里你的手和指甲还是太干净了,这和角色此刻的状态严重不符。她双手应该是脏兮兮的,满是灰尘和伤痕,透着饱经沧桑的质感。”

尽管化妆师之前已经把她的手涂得发黄,指节也用深色色粉加重了颜色,尽力营造出粗糙、疲惫的感觉,可指甲依旧干净整洁,在追求极致细节的镜头里,这一点确实显得突兀了些。

“那就给指甲缝里塞点褐色眼影吧。”黎棠反应迅速地提出建议,同时主动把手伸了出去,“然后再拿小矬子把指甲盖锉出几个裂口,这样更能体现女主的狼狈和顽强。”

化妆师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迅速按照黎棠的要求开始操作。

妆容调整完毕后,黎棠再次上场。

这一遍拍摄过程依旧很顺利,黎棠表演十分到位,将角色的惊恐、敬畏、不惧以及反抗的情绪和状态演绎得淋漓尽致。但毕竟是在绿棚搭景,拍摄效果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绿色背景在后期抠图合成时,总有些细节难以完美呈现,导致画面质感和真实感有所欠缺。因此黎瑾轲还是不满意,不停地指挥着工作人员变动室内的摆设,调整光线的角度和强度:“把那个道具往左移一点,对,再移一点,注意和角色的位置关系,要营造出真实的空间感。”

“光线再暗一点,突出角色的阴影,增强氛围感。”

就这短短十几秒的戏份,硬是拍了两个多小时还没结束。

若不是助理在一旁适时提醒,已经到了下一个拍摄环节的准备时间,黎瑾轲恐怕还会继续死磕下去,力求达到他心中最完美的画面。

“小姐,我们先吃饭吧。”卓然端着餐盒来到躺椅旁,微微蹲下身,眼中满是心疼地轻声说道。

黎棠累得这会儿几乎快要散架。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她一直在补妆、卸妆、改妆,这一系列动作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手中的棍子也挥了一次又一次,手臂酸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还要紧密配合黎瑾轲的指挥,不断走位、变换姿势,即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般高强度的折腾。

脸上的胶水与汗水相互交融,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熏得她根本没有胃口。可她心里也清楚,这饭必须得吃。

要是不吃,下午肯定会低血糖,到时候头晕目眩,必然会影响拍摄进度,耽误整个剧组的工作。

此时,黎瑾轲拉着导演组和编剧去开小会,讨论这一镜头的最终版本。黎棠则看似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其实是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坐起来。

她慢吞吞地接受着卓然的投喂,一勺一勺地将饭菜送入口中。

毕竟若是让她自己动手吃,那股恶心的味道肯定会更难以下咽,所以这会儿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享受一下这“皇帝待遇”啦。

她一边吃着,一边还顺便瞥了一眼原本站在那里的徐志贤的位置,心中已经做好继续被嘲讽“仗势欺人”“耍大牌”的准备。

毕竟徐志贤总是对她百般挑剔,只要有机会就会毫不留情地指责她。

然而这一次,她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这是终于不耐烦跑了?

黎棠挑了下眉,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心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突然就有胃口吃饭了呢。

另一边。

因为剧组开始发放盒饭,黎瑾轲的助理带着徐志贤来到了保姆车上。

车上摆放着黎瑾轲专门为徐志贤精心准备的饭菜,然而徐志贤只是轻轻摇头,婉拒了助理的好意。

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躺椅上蜷缩着的那个身影上。

摄影棚外天寒地冻,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冰冷的气流肆意地拍打着窗户。而棚内虽说有暖气供应,可由于人员密集,热气与呼出的二氧化碳相互交织,形成了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让人感觉格外难受。

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个身形纤弱的女孩子却顶着厚重的假体,在镜头前反复演绎了整整两个小时,而且还是同一个镜头。

无论黎瑾轲提出多么苛刻的要求——就连徐志贤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有些过分了,她却都能迅速且完美地完成。除了偶尔主动提出一两句专业的建议外,全程毫无怨言,默默承受着一切。

徐志贤的心情顿时变得异常复杂。

他一直觉得自己命好,出生在书香门第的许家,自小父母就十分开明,对待他的蠢笨和顽劣,不仅没有严厉苛责,反而格外包容,只希望他一生能够幸福顺遂。姐姐更是温柔能干,嫁给黎清胥后,夫妻二人携手共进、强强联合,没过几年便有能力反哺许家,让整个家族都引以为傲。

所以长这么大,他还真没吃过什么苦头。要说最让他头疼的事,大概就是替姐姐照顾孩子时,被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家伙气得头疼不已。

可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表现,却远远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和想象。

虽然她平日里看似笑眯眯的,特别爱撒娇,总给人一种娇生惯养的感觉。但一旦接到工作指令,她便会立刻执行,没有丝毫拖沓。甚至刚才化妆师整理假体时,不小心扯红了她的皮肤,他都看到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显露出一丝疼痛,可她却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还反过来安慰满脸愧疚、皱眉道歉的化妆师,让对方别担心,赶紧为自己补救。

而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和姐姐简直如出一辙——正是看着她的笑容,徐志贤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他之前看不顺眼的女孩,是他亲姐姐的亲生女儿,和他血脉相连。

徐志贤心情复杂,在保姆车上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再次下了车。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了黎棠身边,直到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人靠近而扬起脑袋时,才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自在地缓缓开口:“你名字里的那个棠字,是……海棠的那个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