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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书院 > 其他类型 > 晏君山 > 第194章 最后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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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云散,白霜消融,嫩色重新浸染枯黄的草地,北方漫长的严冬终于过去了。

时值六月,长孙家的残余势力被清除地所剩无几。

嘉柔与长孙一诚站出来,公开指认长孙信与长孙极谋反弑君,伪帝与寿贵妃为同谋,连同长孙馥一起下狱问罪!

元穆与韩冲临时接手了长孙家的军队,庞统带了一部分军队回塞北防止生乱,萧淙之与秦又天共同镇守上京,无人敢生乱。

太子在五月底顺利登基,为了恢复朝纲稳定局势,一直没有论功行赏。

直至六月,一切尘埃落定,皇帝准备在七夕设宴,大封有功之人。

元绮一早就送了孟秋然和榆信回扬州,皇帝登基前没有迎娶太子妃,因而如今上京女眷皆由太后管理。寿贵妃谋逆,废除尊号,仍尊先帝生母为太皇太后。

元绮与洛昀帮着太后在上京调度,萧淙之四月底去了西南一趟。

这一日天气回暖,元绮在太府寺忙了三四日,为了夏日冰价稳定而梳理各州的定价。

荔云也陪了两日,端了茶来:“真是怪事,怎么咱们家茶园的新茶,侯爷年年喝不上。”

元绮放下书案:“今年一定能喝上,长孙信起兵前他就在西南安排了人,是上一任新科的榜眼高子愈,我们和长孙信打仗,西南也天翻地覆,断了根基了。他这回去不过是镇一镇,方便底下人做事罢了。”

荔云笑着说:“要说侯爷的谋划,真是出其不意,环环相扣,从扶持举子开始,没有一件事儿是无用的,多方博弈,长孙家哪里是对手。”

元绮也露出骄傲的笑容:“他啊,一睁眼就在算计人。”

“不过当着长孙信的面假死,也确实是吓人,您一定伤心坏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这一死,长孙信也不可能相信。”

“嗯,长孙信是与顾老将军齐名的三代名将,对付他,侯爷也只能用奇招。”说到此处,她想到什么,露出惋惜的神色,“我们与长孙家相争,折损太多,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先帝开放恩科,文官不缺,最缺武将。最可惜就是姜将军和表姐,若他们还在,今后盛世,大展宏图……”

说起姜洹和顾庭芳,荔云也觉得可惜:“或许那也算另一种圆满吧,二位生前无法修成正果,死也是一种解脱。好在侯爷身边还有庞将军和韩将军,总不至于真的无人可用。”

元绮却陷入了深思,没有应声。

荔云这回没有读懂她的心思,换了个话头:“说起来子湛公子和小公爷两人一同上学有段日子了,国公夫人派人来请您去验一验成果,就今日,您能抽出时间嘛?”

“我抓紧看完,立即就去。”

子湛和元丰的老师,元穆请的便是当日劫法场的那位举子,就在府上别院授课。

元绮对元穆的眼光没有怀疑,去验学也不过是同洛昀一起喝茶说话。

洛昀今日特地设了茶点在湖心亭,又让侍女都去看顾孩子,元绮登了船,也让荔云去看子湛,独自去了湖心亭。

洛昀拉她上来,俩人聊了聊孩子们的近况。

洛昀忽而话锋一转,问她:“妹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元绮掀眼收回看着岸边的目光,看了看杯中的茶叶浮沉:“我与淙之皆是官身,一切还是要听陛下的吩咐。”

“可是,陛下始终未对勤王有功之臣进行封赏呀。这头功就是武定侯。”洛昀眼眸沉沉,元绮当然听得出来她意有所指。

“听说昨日,太皇太后请太后与嫂嫂一同去游园了?”

洛昀知道她一点就透,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在先帝还是奕王的时候,就反感萧淙之,如今虽然改朝换代,可皇帝还是皇帝,臣子还是臣子。历经长孙家覆灭一事,太皇太后如今的心思都在辅佐李家王朝上,这个时候叫太后和洛昀陪着游湖,能说什么,元绮当然也猜到了。

元绮道:“如今的陛下,是哥哥看着长大的,品性如何,哥哥最了解不过。”

“不错,但人始终不是一成不变的,一旦站上了那个位置,更不再是自己了。妹妹是聪明人,一定比我明白。”

元绮沉思半晌:“我们的忠心如何,早已向先帝证明过了。”

洛昀点点头:“我自然不会怀疑侯爷和妹妹的忠心,只是时局走到这一步,我们是一家人,我想问问妹妹,今后除了做官,是否还有其他想法?”

元绮叹了一口气,想起萧淙之离京之前,他们一同去妙法观接子湛,二人又在后山小院住了一晚。

那一日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阻碍了行程,却得到了难得的平静。

二人并肩坐在廊下赏雨。

雨打芭蕉,风弄衫尖,山野在静谧的雨中绸缪着蓬勃的生机。

萧淙之与她十指相扣,对她说道:“大事已了,我此生已无憾事,往后只陪着你和子湛。”

她笑着紧握回应他:“这本就是寻常应有的,你我不必淋雪,也可白头。”

他想起那日突如其来说的情话,转过脸去,嘴角扬起:“夫人说的极是。”

元绮灿然一笑,想到以后:“以后我们怎么办?”她认真问道。

萧淙之却轻松应答:“看你,你想要做诰命显贵,我便努力做官,你想要做生意,我替你跑腿押货,你只管放心。”

元绮深看她,没有当即给出答复。

静听雨声滴答,思绪再度回到眼前,洛昀急切地等着她的回答。

元绮问道:“嫂嫂,是有什么顾虑吗?”

洛昀终于将心中担忧说出:“实不相瞒,昨日太皇太后确实同我说了许多,论朝政,我是比不上你们的,可我父亲为官多年,曾说过,帝王之术,在于平衡取舍。如今长孙家已除,文官以长穆为顶峰,武将以武定侯马首是瞻,生意钱财便是你说了算。我说句僭越的话,我们元家一门,内亲外戚,才是真正掌握了天下命脉。

物极必反,过盛当杀,陛下迟迟没有册封,一来是天下兵马安置的问题,二来或许就是这一层考量了。所以我想知道妹妹你和侯爷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元绮听明白了,也能理解洛昀,她娘家没落,此生托付元穆,她是怕萧淙之再犯帝王之忌连累元家。说到底,元穆的官位再高,只是文官,没有兵权,可萧淙之,那是实打实的二十万大军!

若是派他再接手长孙家的兵马,还有谁能与他争锋?可若是不交给他,又有谁能担兵马大元帅一职呢?

元绮陷入深思:“嫂嫂,此事我也做不得决定,请容我与他商量商量吧。”

洛昀点头应允。

此时湖面飘来一艘小船,乘船的竟是如流。

“郡主,侯爷回来了,正与国公爷说话呢。”

元绮喜出望外:“这么快?嫂嫂,我去瞧瞧他。”

国公府的花园内,牡丹开的正好。

元穆快步穿过长廊走来,行过拱门,见园中那人少见地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好似旧日重现。

他刚定眼细看,萧淙之已经听见脚步声转过来:“长穆。”

“这么快回来了?”

“嗯,高子愈事办的不错,没费什么心。”

元穆点点头称赞说:“趁着我们和长孙信交战,他能将西南料理清楚,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会记住他,有机会调回来。”

萧淙之不置可否,元穆的话题再次回到自家人身上:“阿绮今日来验子湛的学,你们许久未见,先去看看吧。”

萧淙之却脚步定住不动,意味深长地喊了他一声:“长穆。”

元穆回过身,自然也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寻常:“怎么?有事?”

他认真点头:“有一事,是时候问问你了。”

元穆脸色也严肃起来:“什么事?”

“你是什么时候得知长孙极准备逼宫的?”

元穆面色凝重,甚至有些阴郁,没有回答。

萧淙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关赫发现御林军布防图有问题,是你故意让他发现的吧?”

元穆目光深沉,却并不闪躲,他缓缓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三千书生劫法场。”萧淙之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如果不是你和太子早有计划,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声势。当时的太子也不可能躲过长孙家的追杀与你会合,更不可能元家除你以外,全都在封城前逃脱。长孙极既然准备谋反,又怎么会偏偏让我外祖的旧部看到那张布防图?这一切都太巧合了。”

元穆忽然松了一口气,露出苦笑:“果然,瞒不过你。确实,自从太子离京,我就一直在盯着长孙家兵马的动向,西南的大军确实没有动,但是我却发现他御林军勾结了。”

“所以你将计就计?”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帝之死并不在我计划之列,但确实是我纵容的后果。”

萧淙之看他的眼神不容他有一丝隐瞒:“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可隐瞒的,我知道此次宫变后,天下必然易主,只是我没想到嘉柔和长孙一诚当晚就动了手。”

“为什么?”萧淙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要问。

因为那是元穆,是当年押上一切拼死拥护奕王上位之人!

在这世界上,知己比爱人更难寻,萧淙之与元穆能够如此惺惺相惜,除了立场与才华,更因为,他们都曾是寒窗苦读,立志匡扶天下!

萧淙之即便到绝境也从未背弃初心,因而他必须要问一问,为何元穆,背弃了他所忠的君王?若是他认为自己已经到了能够凭一己私欲左右天下的地步,那他又和长孙信,和李瑜,有什么区别呢?

元穆眼中却流露出伤感和痛苦神色:“当年,我父亲去颍州前,将妹妹交给我,为了振兴镇国公府,我让她从商,联姻,到后来为你我为质。从前我一直认为,为了天下平衡局势稳定,私情只能居于大义之下。可这几年我们与长孙家斗争,我牺牲妹妹换来的真的是一个太平盛世吗?”他摇摇头,“不,并不是。我们不过是政治斗争中的一个棋子,一个有梦想有抱负的棋子罢了。我拥戴先帝,因为他从未有过割地和亲服软求稳之心,不论手段如何,他的道心与你我是一样的。可这几年先帝的身体表面上看起来精神矍铄,实际上去早已经掏空了。

还记得科举案我们为何要保太子吗?他不软弱,也不受外戚掣肘,他虽然年轻,却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储君。从前你我都在深渊底挣扎求生,不得已都舍弃过亲人,可如今,你我合力足以倾覆天下,我当然要为阿绮,也为你和子湛,争一个解脱。所以当我知道长孙家的计划时,我选择舍弃了先帝。是为你们,也是为我自己心中的大义。

走到你我如今这个位置,早就不是当初纤尘不染的书生了,这条路是对是错,我也不知道。可历代先贤,谁不是在以身证道呢?所以即便后世骂名,我也要证一证我的道,若是错了,这地狱,就让我一个人来受,你和阿绮从此解脱。”

萧淙之沉默着看他许久,元穆果然是元穆,他比任何人都适合站在天子左右,他心中甚至没有君王,没有自己,唯有天下。

萧淙之失声而笑,兄妹果然是兄妹,这两人,看着比谁都循规蹈矩,一派正气,骨子里却都是充满离经叛道的野性,孤傲不可攀折。

“这一点,我可真比不了你。”氛围没了之前的凝重,目光越过元穆看向他身后,元绮正站在那里,“我此生已无遗憾,匡扶天下的重任,还是交给你吧。”

他拍了拍元穆的肩膀,越过他朝元绮走去,即将走到她面前时,萧淙之定住脚步,朗声说了一句:“长穆,你只管证你的道,他日若用得上我,我萧淙之,绝不推辞。”

七月初七,举国欢庆,男女交欢,生生不息。

国宴上皇帝正式封赏有功之臣。

文官以元穆为首的一众举子自然不必说,武将升迁的变数却令在场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皇帝除去萧淙之的兵权,保留武定侯的爵位,将护国大将军职位授予秦又天,常驻上京。塞北不设大都督,将兵权一分为二,一边以庞统为首,继任戍边,顾竟清的旧部张礼锋等人追随,另一边则以秦又天的副将为首,围绕沃河沿岸的集市驻军,两边互相牵制,互不干涉。

而长孙家的残军,皇帝派韩冲去西南,协助刺史高子愈镇守西南门户。韩冲听罢一个头两个大,这不就是让他一个北方人去南方驯服一群咬人的野狗?可他目光搜寻,却并没有在席上找到萧淙之和元绮。

皇帝对元绮也有安排,朝晖郡主与武定侯的亲事是早就定下的,但二人都不愿铺张,故而皇帝下令,自行择日完婚,名录族谱一概如旧,只当从未和离。

至于朝晖郡主太府卿一职位,交由方肃山接管。

这一道道旨意下来,满朝文武皆是不解,唯有元穆闭目倾听,他听明白了,这样的安排便是萧淙之与元绮的答案。

他选择了证自己的道,而萧淙之,选择了元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