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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皮,你等等我!”

堇年刚洗漱完,准备出门去前厅吃饭呢,就在门口看见个一晃而过的熟悉身影。

“你要去哪里?”

“陈皮!”

“陈皮!”

堇年看着人不理他,只好跟在他后面,还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快步走的人。

“哎!”

堇年一个不小心,被地上的凸起绊了一跤,小身板一晃,直愣愣的往地上扑。

陈皮余光看见了,连忙上前,接住了就要摔倒在地上的人。

他蹙着眉,要是刚才没赶到,接不住,皮子薄的人,指定要摔几个淤青和印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

堇年扶着他的手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拍拍衣服下摆。

“这不是没看见嘛!”

“你走这么急做什么?不吃早饭吗?”

往常陈皮会一起吃早饭,吃完饭多半不知道忙什么去,堇年长大了后,陈皮不像他小时候那么闲了,总是找不到人影儿,除非堇年提前跟他讲,明天要捉螃蟹,或者是今天要去吃哪家的点心,陈皮才会等着他吃完饭,带他去。

这两天,从堇年回来后,陈皮莫名其妙的不来吃早饭了,堇年和二月红提了,二月红也不叫人来,只说陈皮有事情要忙。

二月红最近也总是忙,不知道是在梨园还是在哪里,总是晚上才回来搂着他睡觉。

两个人都不在,搞的他很烦躁,天天闷在家里,很无聊。

福伯还说,他得在家待几天,看看哥哥做的新药,效果怎么样。

“不吃了。”

“怎么又不吃?你这两天去做什么了?”

“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儿?”

“我在家里要闷死啦!”

陈皮低头垂眸,看着眼前生动的要命的人,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羽翼未丰,却急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堇年不像是被束缚在笼里的金丝雀,身上却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名为爱的牢笼。

他在想,打造牢笼的,为什么不可以是自己呢?

陈皮看了会儿堇年,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喝药了吗?”

堇年一听他提起药来,委屈的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没有...........福伯让我先吃饭,说哥哥刚改完方子,新的药还没弄好。”

“改方子............呵,他可真厉害啊...........”

陈皮冷笑一声,嘴上夸着人,那眼里,却是一点儿的敬意都没有。

堇年总觉得陈皮的表情不大对劲,和平日里不一样,现在,好像格外的..........冷漠?

陈皮伸出手来,摸上了堇年的脸颊。

堇年没躲,直到柔软的脸颊被满是茧子的手摸了两下,痒的不行,这才拍了下他的手。

陈皮也不恼,而是抬起他的下巴,打量着那殷红的唇。

堇年被他狼一样的眼神看的,莫名的有些心虚。

等会儿,仔细一想,他为什么要虚?

“哼哼............”

堇年歪歪头,不服气的就想咬他,结果被牢牢的捏住了腮帮子,动弹不得。

“哎呀,不许碰了!”

“怎么,他碰得了,我就碰不得?”

堇年一脸懵的仰头看他,没懂他在说什么。

陈皮现在看起来很凶很凶,自从把他从小巷子里带回来后,陈皮就没有凶过他!

堇年被他掐着脸,墨色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他,不一会儿,眼尾就发红了,倔强的看着他。

陈皮一看见他眼眶里都有泪水打转儿了,立马就慌了,哪里还敢想什么碰得,碰不得的,通通都抛在脑后了。

“别哭,别哭啊............”

陈皮早就松开了手,可堇年的脸上还留着红红的印子,活像是被人欺负了,好不可怜。

确实是被欺负了,“欺负”他的人手足无措,粗燥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眼尾,想给他把眼泪抹去,却把那块儿碰的更红了。

“错了,我错了.............给你带翠玉轩...............还是想看螃蟹?”

“呜呜............哼............螃蟹..........我要螃蟹..........”

本来因为没人理他,不能出去玩,堇年就郁闷的很,被他这么一惹,彻底的忍不住了。

好在,陈皮不知道原因,只当是把人凶坏了。

“我要出去玩,不要在家里待着了。”

陈皮还想给他擦眼泪,看着那块儿发红,也是不敢碰了,拿了个帕子递给他,让他自己抹,乍一听见堇年要出去,也是皱了皱眉。

“等你好了再出去,我给你抓螃蟹,给你抓很多玩儿。”

堇年一瘪嘴,自己拿着帕子把眼泪擦掉,伸腿踢了踢旁边的台阶。

“不要..............”

“那你把我送去霍家,我去找锦惜和仙姑。”

陈皮还是沉默,不喜欢他和霍家的人靠的太近,那群人,贯会耍心眼子。

“换一个,螃蟹怎么样?”

“不要了!你不带我去看,我就不要!”

陈皮捻了捻指腹,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的触感。

他还真要去做点事儿。

陈皮瞄了堇年一眼,他要做的事情,可不能给堇年看,多半,看了晚上就要做噩梦的。

“那你想去哪?”

“哼............那我要去找五爷!”

“我要和小狗玩!”

陈皮的脸色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微微颔首答应了堇年的请求。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堇年那洋溢着灿烂笑容的脸上,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懊悔,方才自己还强硬地说着,等人养好了再带他出去,可他这一撒娇,自己就立马改变了主意,陈皮在心底暗暗唾弃自己的不坚定,但刚刚答应的事,也不好再将人送回去。

反正,他很受用。

“走吧。”

陈皮的声音虽平淡,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心想这,不管了,只要这人开心就好。

“等会儿等会儿!”

堇年的声音清脆,带着些许急切。

只见他眼睛亮晶晶的,宛如星辰,白皙的面庞因兴奋染上了淡淡的红晕,一头白色长发,随意的拢了起来,扎成个小尾巴,坠在脖颈处,微微有些凌乱,二月红不在,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别人扎头发,只能自己随便的搞一下。

“我要去拿点东西,你先别走哦。”

堇年说完,像是只幼鹿般,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陈皮没什么表情,双手插在兜里,慵懒地靠在栏杆上,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堇年的身影,那深邃的眼眸中看不清神色,忽明忽暗的,只是视线一直没离开。

百无聊赖之际,陈皮掐了一根草根放在嘴里嚼着。

草根在口中散发出一点点甜汁儿,口腔里满是青草清新的香气,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微风夹杂着水汽打在脸上。

不一会儿,堇年抱着一大堆东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陈皮一眼望去,只见堇年那白皙的小脸上,红晕更加明显了,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头。

他一边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一边用帕子轻轻抹着头上的汗,那模样,就像一只累坏了的小猫。

陈皮一把吐掉嚼得稀烂的草叶子,急忙上前就要帮他去拿。

一接过那个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的包,陈皮被沉得脚下一趔趄,他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看向堇年。

一转头,就看见堇年白皙的小脸上,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你要住在他家?”

陈皮声音冷冷的,不知道气个什么劲儿。

堇年把帕子一收,整个人显得清清爽爽的。他摇摇头,疑惑地看着陈皮:“不呀,为什么这么问?”

“..............”

陈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里面是什么?”陈皮看着堇年,目光又落回被自己扛在肩膀上的包上。

堇年看着陈皮,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陈皮抿着嘴,无奈地看着他,却又拿他毫无办法。

反正不是住在那儿就行。

他带着堇年出了院子,看门儿的小厮一看见是他带着堇年,也没多问,只是留了个心眼子,记下了,防止一会儿福伯或者二爷来问。

...............

陈皮当真把堇年带到了五爷那儿,可站在门口,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进去。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的日子太过艰难,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甚至跟狗抢过食物,那时候,方圆十里的狗,就没有不畏惧他的。

到现在,他每次去小巷子里,那些狗依然会远远地绕着他走,其实他从小就胆子大,并不害怕什么,不过长大后,还是不大喜欢狗。

“你不进来吗?”

堇年站在院子里面,声音清脆动听,他刚一进去,就有不少狗狗围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三四只小狗摇摇晃晃地出现了,它们似乎连路都走不稳,却努力地朝着堇年靠过去。

大多数的大狗,则朝着陈皮这个陌生的人凑了过去,它们或许是把熟悉的堇年当成了需要保护的幼崽,纷纷挡在堇年身前。

陈皮看着眼前这些对他呲牙咧嘴的狗狗们,心中觉得挺新奇。

一直以来,只有五爷的狗不怎么怕他,其他的流浪狗见了他,都是撒腿就跑,此刻,看着堇年已经被狗狗们包围在里面,陈皮微微低了低头,用低沉的声音跟堇年说自己不进去了。

“我下午来接你。”

陈皮说完,便转身离开。

等堇年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了。

堇年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情绪涌上心头,就被几只狗狗撞了个满怀。

“虎妞!”

堇年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只,那只叫虎妞的狗正咬着他的袍子,使劲往前拽,仿佛在邀请他一起去玩。

堇年被虎妞这可爱的举动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虎妞的脑袋。

虎妞舒服地闭上眼睛,嘴里发出轻轻的哼哼声。

看见他摸虎妞,其他的狗都不怎么敢靠近,因为虎妞很凶。

但是那一群小狗就不怕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跟着围拢过来,有的用小脑袋蹭着堇年的手,有的在他脚边欢快地蹦跳着,丝毫不怕虎妞的低吼威胁,胆子更大的,直接挤着虎妞的脑袋,去舔堇年的手。

堇年被这些狗狗包围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感受到虎妞郁闷的心情,摸了摸她的头,见她拉着自己往里走 连忙让她等等。

“等等虎妞!我还有东西要拿,等会儿............”

堇年反手去拿陈皮放在门口的包儿,门口的小厮去关门了,看守的人就他一个,因为家里养着狗,也不担心有人来闯来偷。

堇年看着他要关门,求助的看了一眼,小厮停了一会儿,帮他提了进来。

太阳大得很,堇年站了会儿就出了一身汗。

“谢谢你呀!”

堇年眨了眨眼,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蹭了点儿灰上去。

小厮帮他搬进来就走了,看起来像是去轮班儿了。

堇年看着周围一圈儿,蹲在地上等着他的狗狗,笑嘻嘻的,让他们不要急。

他蹲下身子,翻了翻包,从里面拿出来一盒子花花绿绿的糖。

掰开盖子,一颗一颗剥着带糖纸的糖,扒一个,往前面扔一个。

狗狗们被他喂的多了,学会和吃饭的时候一样,排队,堇年一扔,就跳起来一个,然后接着往后排。

只不过,堇年总是偏心虎妞,有时候,她一个,再给别人一个,没办法,虎妞年纪大嘛,当然要多吃一点。

到最后,堇年手里包不住糖纸了,只能坐在地上,用自己的袍子兜着。

狗狗们嚼糖嚼的嘎嘣响,后面的小奶狗们憋不住了,看见自己没有,一只一只的凑了过来,还有的去咬堇年的鞋子了。

几只小狗一起拽,直接把他的鞋子咬走了。

“!”

“不许咬!”

堇年那清脆的声音响起,因为急切,尾音都颤着。

堇年微微上翘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鼻梁高挺,那粉嫩的嘴唇因为生气,被自己咬出几个齿痕,他的鼻尖热得全是汗,亮晶晶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他手心里也黏黏糊糊的,全是化掉的糖,那糖液在他的掌心晕染开来,想擦也没地方擦,这要是蹭到衣服上了,哥哥肯定要骂。

看见这一群小坏狗要咬他另一只鞋子,堇年赶忙护住。

他一曲腿,手上沾着糖渍,提着边边,一个没注意,一只小狗啪的一下子跳了上来,堇年连忙用手接住,这下好了,狗狗接住了,但是怀里一兜儿的糖纸,全掉在了地上。

那群小奶狗圆滚滚、毛茸茸的,像一个个小毛球,它们争先恐后地朝着糖纸奔去,小短腿迈得飞快,屁股一扭一扭的。

几只小狗争着去舔糖纸,然后用小爪子扒着小糖纸撕咬起来,按理说,它们还在吃奶的年纪,咬起来应该费劲一点儿,但是这几只小奶狗,不知道是爪子锋利,还是牙好使,直接把堇年的硬糖纸撕成了条条,那些糖纸一缕一缕地,挂在它们的嘴巴上和爪子上,就像彩色的丝带一般。

堇年把手里被捏着后颈,还不安生的要去舔他的小狗放下去,怕其他的小狗不小心吞下去了,连忙制止它们。

“这个不能吃!”

堇年提起来一只小奶狗,那小狗在他手中扭动着身子,嘴里还咬着糖纸不肯松口。

堇年小心翼翼地把糖纸从它嘴里扒拉出来,小奶狗不咬他,但是闻见他手心里的甜味儿了,便一下一下地舔着他的手。

那温热的小舌头舔在手上,痒痒的,堇年赶紧把它放下去,不敢再碰了,去抢别的糖纸。

“哥哥说了,小孩子不许吃!”

“我有带别的!不能吃这个,不好吃!”

几只小狗被他一吓唬,倒也不怕,不过,它们鬼精鬼精的,为首的小狗叫了一声,堇年还以为在凶他,也装模作样的呲了呲牙,举起手来,放在脑袋边上,吓唬它。

“呀!”

结果,狗是没吓到,几只狗一起,小不点,还没他鞋子大呢,就叼着他的鞋子跑远了。

堇年呆呆的站在原地,举着的手还没放下,嘴巴微张,脸上是一脸懵。

虎妞过来咬了咬他的裤腿,堇年一个没注意,直接往后踉跄了一下,倒在虎妞身上。

虎妞是只漂亮的大狗,毛色光亮,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被养的很好。

它是女孩子,年纪也大了,堇年不好意思地起身,怕把它压坏了。

虎妞低声吼了几声,大部分的狗就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下来,也不去搞那被撕咬得稀巴烂的破糖纸了。

堇年把糖纸捡到盒子里,脚下隔着袜子,被石子硌得疼了,这才想起来,自己鞋子被那群小坏狗给叼走了!!!

虎妞用鼻子蹭了蹭他,老想着往堇年身下钻。

那是因为它小时候还真驼过小堇年。堇年刚来没多久,被二月红带着来认人,堇年还没认识五爷,就先认识了他养的狗。

被当时壮壮的虎妞扛在身子上,也是堇年当初瘦小的不成样子,不然还真扛不动。

现在不行了,他每次过来,虎妞都想着再来一遍,他总是和虎妞解释,可是虎妞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时不时就要往他身下拱。

堇年摸了摸她的下巴,轻轻给她挠了挠。

“虎妞儿,我鞋子呢?”

虎妞甩了甩尾巴,那尾巴就像一把柔软的扫帚在空中舞动,它围着堇年转了一圈儿,就带着堇年往里面走。

或许是方便狗狗们来往,五爷给院子里改造了不少的地方,还弄了几个狗洞。

好在那几只小狗没往更里面去。

最里面堇年小的时候去过一次,被吓哭了,都是特别凶残的狗,他到现在都不敢进去。

放在院子里的,都是能听懂话,有点儿战斗力的,只是那群小奶狗,他没咋见过,平日里应该都是在窝里?

今天不知道是不是看见堇年来了,撒了欢的全跑出来了。

看门的小厮就一个,看狗的人却不少,都是五爷一手带起来的,来喂饭的人一看见狗没了,饭盘子啪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连盆都来不及去捡,也不顾撒了一地的奶,屁颠儿屁颠儿的找人去了。

找到管家老伯那里,刚开口,就被正在看好戏的老伯拍了个无情的脑瓜子。

“搞毛啊?”

“正到关键时刻呢,说说说。”

“叔.............有点急,狗丢了...............”

“急啥啊急!没看见五爷和人家小姐谈的正好呢么!”

“叔啊.............狗,狗跑了...........”

“嗨呀,狗跑了就狗跑了,比得上咱爷的人生大事儿啊?”

“..............等会儿..............谁跑了?”

“狗,狗啊.............爷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一批小狗啊...............”

“!”

“!!”

“!!!”

被小厮称为叔的老伯,一听是五爷废了老大的心思,托人带回来的小狗跑了,差点没憋过一口气来。

他死了,那几只狗都不!能!死!

“找啊!快去找啊!找不到,我扒了你的皮!”

老伯一脚踹到了小厮的屁股上。

“哎呦!”

小厮刚叫一声,被老伯捂住了嘴巴,两个人和做贼一样盯着里面。

老伯小声对他说:“快去啊,看鸡毛啊?”

找不到,五爷会扒了他俩的皮的,那可是最新的品种,花大价钱都买不着的那种,五爷最近稀罕的要命,恨不得抱着狗睡觉,不,是恨不得睡在狗窝里。

找不到,他和小厮一起死了的了,省得到时候连狗窝都没得睡。

老伯瞅着里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心里那是个难受啊,这,这该怎么和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