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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厉的大手,毫无预兆地覆盖在了陈玉皎洁白的手上。

那一刻,陈玉皎身躯微微一僵,能明显感觉到男人大掌的粗粝,和冰凉浸骨的温度。

那是一种九五之尊、高处不胜寒般的冷,像是龙蛇的背鳞,不带人类的情绪。

但是又能明显感觉到那指尖常年拿剑、翻阅奏折久养成出的厚茧,让人顷刻之间联想到朝堂的风起云涌,和一策策竹简政策的翻飞。

最主要的是……两手肌肤的触碰……

陈玉皎虽然嫁过战寒征,为人妻整整七年,可战寒征从不会踏入她院子半步,甚至每次都与她保持距离。

成婚七年,她连战寒征的手都没触碰过。

从小到如今,也未和任何男人有过这种亲密的接触。

陈玉皎心跳莫名其妙漏掉了一拍,耳根也在微微发烫。

但她清楚,这是人的本能。

祖父讲过,人有喜怒忧思悲恐惊等自然而然的七情六欲。

赢厉是帝王,至高无上。

她亦是一个和离后的女人,如今只想重振陈家辉煌,完成祖父助华秦一统天下的遗志。

陈玉皎只当那些是人正常的反应,丝毫没有多想。

所有思绪在脑海中只是顷刻之间,眨眼之瞬。

陈玉皎赶紧将手从那大手之下抽下来,顺带拿出那卷图纸,淡然从容地继续道:

“君上,新法推进期间,还必须随时注意南楚一派的动静,以及盛赵太后那边的情况。”

盛赵太后,赢舟的生母。

提起赢舟,赢厉帝王冕珠下那双深邃的长眸中,之前的墨色缓缓收拢。

“陈客卿可知,太师当年为救寡人,身受重伤,从此身体孱弱。”

也因此,几年来,从没有一人敢在赢厉面前,提赢舟半句不是。

陈玉皎是故意提及此人,转移话题,毕竟刚才发生的事到底有些令人……

也只有这位太师赢舟,能让话题尽快回到公事上。

陈玉皎答:“太师这几年来辅佐赢帝,的确矜矜业业,毫无纰漏,也处处为秦帝着想。

不过其母亲是盛赵国的公主,先皇驾崩后,她便成为盛太后。

盛太后看似端庄温柔,可其在后宫被冷落几十年,未尝没有想法……”

蓝田大营的主将曹典,私下就与盛太后有所渊源……

两人谈起公事,似乎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似乎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外面。

御医荀祯按例来查看陈玉皎的情况,担心其夜里高热,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到门口,就被晏伐等精兵拦住。

荀祯本来犯困的视线瞬间一亮。

看这阵势,赢帝在里面!

深夜,赢帝竟然来找玉华公主?

这这这……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君上该不会……

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竟然终于有七情六欲了?帝王和女子相处,是何等画面?何等表情?

啊啊啊!他们该不会……该不会……

不过这不行啊!玉华公主身上还有伤!万一撕裂了怎么办?

而且这于礼不合!

没有给玉华公主任何名分,还是在十三公主的寝宫里!无名无分!

这让他怎么跟九泉之下的陈太傅、以及先皇交代?

荀祯忍不住低声道:“晏统领,难道你不觉得君上此举不合礼制?难道你不好奇……君上进去这么久,到底在做什么么?”

晏伐一脸钢铁冷毅,冰冷强调:“不好奇,请荀大人立即离开!”

“切!”不知风情的家伙!

荀祯一甩衣袖离开,实则却是从另一条路,绕到后面,从后窗处悄然看去。

他实在想象不出,那个专横独尊、尊贵冷血的帝王,会真与女子相处。

若是真的、君上真宠幸了玉华公主,他得召集宗正等,赶紧筹备立后大典啊!

可……

当荀祯趴在窗上,满眼好奇地从那小缝隙看进去时,却见……

殿内的烛光摇曳,光线朦胧。

那个帝王,正与陈玉皎相对而坐在案桌前。

一人墨色龙袍、头戴帝冕,庄严肃穆。

一人身着素色白衣,从容沉静。

两人中间隔着案桌,案桌上全是图纸、竹简。

陈玉皎正拿毛笔在其上写写画画,井井有条说着什么。

帝王隆重的龙袍铺摆在地,宛若浓重深邃的夜,只听得他不时轻嗯一声,完全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荀祯眉头顿时皱紧。

就这?就这?

他冒着杀头的大罪前来偷看,甚至已经想好怎么调养皇后国夫人的孕期,连生出的小太子应该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结果看到的就是这?就这?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那么近的距离,烛光笼罩,他们竟然就只聊公事?

完了……完了……

这华秦的江山,后继真的有人吗!

荀祯无声的叹息着离开。

而殿内的男人眸色微微一暗,却似并未听见,那视线继续落向案桌上的竹简,和女子不断写划着的秀手。

陈玉皎心无旁骛地讲,眼中只有公事,严谨而认真。

不知不觉,外面传来一声鸡鸣。

是天快亮了。

赢厉帝冕流珠下的长眉微皱,起身。

他的目光落在陈玉皎单薄的身上,似有意无意扫了眼她的肩头。

“陈客卿……”

陈玉皎也恍然惊觉天明,在他起身那一刻,也随之而起。

这一站起来,赢帝就离她半米之遥。

她能感觉到男人那巍高如山脉般的身型,入眼的都是一片墨黑的胸膛,鼻息里尽是那股深邃沉敛的气息笼罩。

陈玉皎退至一步,拱手行礼:“快到上朝之时,是臣忽略了时间。”

现在回去,他还可以小憩半个时辰。

陈玉皎恭敬垂首:“恭送君上!”

一袭素色白衣行礼的她,清清淡淡,冷冷静静,就像是最高洁无华、风骨极正、心无旁骛的史官。

她倒是考虑得很周到。

赢帝讳沉的视线扫她一眼,深邃如渊的眸子里,无人能揣透这位帝王的龙心与情绪。

“陈客卿好生休养,三日后,上任。”

最终,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殿内荡开,那袭隆重的墨袍随之走远、消失。

陈玉皎在他走后才直起身体。

人人都说赢帝暴虐无道,但还给她三日休养时间,这说明他也知道体恤下臣,专横有度。

祖父说得对,赢帝,值得陈家以命辅佐。

两人这一夜的促膝长谈,倒是和睦无恙。

但世家及各党派那边,早已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