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晚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沈平江和温归寒都醉得不轻，赵若雪一脸无奈地搀着沈平江站起身，她也有些无措地起身。
赵若雪吩咐下人将温归寒送去来客常住的院子，又转身和善地对沈余晚道：
“余晚，我让人带你回院子，早些歇息，有什么缺的让人来告诉我。”
眼看两人走了，有丫鬟来搀扶温归寒，沈余晚正要开口，却见原本伏在桌上的人抬起头来。
“少庄主？”
丫鬟有些吃惊，迟疑着伸手，不知道他是否需要自己搀扶。
温归寒面颊带着醉酒的红意，眼神清明，声音也只是有些沙哑：“我自己可以，不用扶我。”
丫鬟收回手：“少庄主随我来。”
温归寒站起身，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脚步沉稳利落，显然根本没醉。
“温公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余晚突然出声喊他，温归寒转过身来：“沈小姐。”
沈余晚几步走到他面前，先是看了一眼他的右手，又关切地道：“温公子，你手上的伤上过药了吗？”
温归寒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碍事，多谢沈小姐关怀。”
“等等，”沈余晚见他要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下意识又叫住了他，“那件披风，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温归寒愣了一下：“披风？”
随即又客气地点了点头：“不必了，直接扔了就是。”
沈余晚泄气地看着他一袭白衣走进夜色中，有些怅然若失。
后花园里，沈未苍正和沈征面对面站着。
“我今天看在有客人在的份上没骂你没打你，你是不是皮痒痒了，竟然还敢往我面前凑？”
沈征看着眼前俏丽的佳人，慌忙摇头：“姐姐，我只是......”
沈未苍不耐地打断他：“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
少年愣怔地看着她，握紧了手中的提灯。
不是他的姐姐......
对啊，其实苍苍根本不是他的姐姐，沈征的心里漫上一抹不知名的欣喜。
他张了张嘴，试探地喊她：“苍苍......”
沈未苍“啧”了一声，满是傲然：“你也配喊我的名字？叫我小姐！”
沈征有些失落：“小姐。”
沈未苍洋洋得意地横了他一眼，抬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身后响起脚步声，沈未苍在自己的院子外停下又转过身：“你到底要做什么，本小姐今日抽人抽累了，想挨鞭子明日再说！”
“姐......小姐，我只是想来问你路上在哪遇到了山贼？”
苍苍对娘撒娇时说得也语焉不详，想必是怕她担心，所以没有提及当时究竟有多危险。
想到今日这么冷的天气，路上本就难走，竟然还有人差点伤了苍苍，沈征的眼底浮上阴翳。
沈未苍没有多想：“就在晴州城外十多里的那片林子里。”
说完，她也皱起眉，沈家庄在晴州的地位斐然，就算在晴州城外，不远不近的这一片怎么会有人不晓得沈家庄的名号。
而且晴州知州很早之前就与沈家庄联合剿匪，晴州城内外的草寇势力应该早就被剿灭了。
这伙山贼难不成是刚搬过来的？
没听说过做山贼还要搬家的。
沈未苍懒得多想，反正她已经告诉爹了，让他去想吧。
沈征想到那件事，心中隐隐担忧。
院门“砰”地关上，将一阵冰冷的寒气甩在沈征面前。
他仰头看了看还在飘着雪的天，晴州少见这么大的雪，今年怕是不好过。
次日，用早膳时，沈平江又看到了温归寒。
他瞪着眼：“少庄主怎么还没走？”
温归寒还穿着昨日那身衣服，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沈庄主，昨夜风雪交加，晚辈又饮酒过量，实在走不了。”
沈平江没想到自己一直灌他酒，反倒给了他赖在家里的借口，顿时有些哑然。
见温归寒的目光不停地往门口看，带着几分隐隐的期待，沈平江没好气地道：“不用看了，苍苍平日里不来这里吃饭。”
沈未苍从小娇生惯养，十岁那年，她从一个碎嘴婆子嘴里得知沈征不是她的亲弟弟，立刻闹翻了天。
她闹着要沈平江把沈征赶出去，起初只是处处看他不顺眼，后来愈演愈烈，甚至不愿与他同桌吃饭。
江湖人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讲究，沈家向来都是一家子在一桌上吃饭。
姐姐突然与自己翻脸，沈征那时也不过九岁，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害怕被姐姐厌烦。
沈未苍越是讨厌他，他就越想要在她面前道歉让她不要讨厌自己。
最后沈未苍赌气不肯来吃饭，沈征年纪渐长，也沉默着不再来惹她烦。
但沈未苍发现在自己院子里吃饭自在得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就算沈征不出现在餐桌上她也不肯回来吃了。
昨夜还是因为沈余晚回沈家，才破天荒地一家聚得稍微齐整了些。
温归寒微微一愣，果然桌上只有沈平江夫妻和沈余晚，顿时有些失落。
“我看今日雪变小了，等雪停了少庄主就快些回家吧，从晴州前往云州路途也不算近，若是赶不上除夕，可就不美了。”
温归寒敛神含笑：“沈伯父不必挂心，今日雪就算停了，路上也难走，恐怕回了家年都已经过完了。”
沈平江看着他诚恳的神色，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温归寒张口便恳求道：“还望沈庄主收留我在沈家庄过年，免得晚辈在路上孤苦一人。”
救了苍苍一命还赖上沈家庄了，这哪里是救命恩人，这不是讨债的吗！
沈平江脸色几番变幻，最后也没有理由拒绝温归寒这个请求。
“少庄主救了我两个女儿，此等大恩没齿难忘，我备下了纹银万两以作谢礼。”
温归寒语气温和：“晚辈并不缺银子。”
沈余晚的心怦怦跳，眼见爹还在说着：
“我沈家庄除了银子倒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听闻少庄主善用剑，我愿奉上沈家庄的镇庄之宝鱼肠剑，如何？”
她顿时屏住呼吸。
虽然不懂鱼肠剑是何等宝剑，可爹既然说了是沈家庄的镇庄之宝，想必珍贵无比。
温公子会收下吗？
他应该能听出爹的言外之意吧，只要收下了谢礼，就不会留他在沈家了。
莫名地，沈余晚不想让温归寒收下那些金银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