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20年,皇太子刘据成年,皇帝刘彻大赦天下。
上林苑,长门宫。
陈阿娇端坐在银安殿那张高高的宝座之上,其身姿端庄优雅,尽显尊贵之气。下方的御阶下,陈蟜安静地坐在右侧,他身着华丽锦袍,神情肃穆。而在御阶之下的左侧,则坐着大司马大将军卫青。
此时,数位宫女轻步上前,她们手中分别捧着精致的托盘,上面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香茗、花样繁多的点心小吃以及新鲜诱人的水果。这些美食被一一放置在众人面前的案几上。
陈阿娇微微侧头,目光投向御阶之下的卫青。只是这么随意一瞥,她便惊讶地发现,短短数年时间,卫青竟然苍老了许多。
曾经乌黑亮丽的头发此刻已变得花白稀疏,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不仅如此,他原本挺直的身躯也开始微微佝偻,仿佛背负着重担一般。
陈阿娇心中暗自思忖:“不知这位大司马大将军今日突然求见本宫究竟所为何事?而且还特意叫上了陈蟜一同前来……着实令人费解。”
事实上,不单是陈阿娇对此感到迷惑不解,就连坐在一旁的陈蟜同样也是一头雾水,全然不明就里。
只见卫青缓缓抬起手,向着陈阿娇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回禀娘娘,微臣今日冒昧前来叨扰,实乃有事相求,请娘娘务必为微臣做主啊!”
听闻此言,陈阿娇不禁轻声冷笑起来:“呵呵——大司马大人您可是位极人臣,高居朝堂武臣首辅之位;那卫子夫更是深得圣宠,执掌整个后宫大权;再加上太子刘据业已成年,并已被册立储君,居于东宫。如今你们卫家可谓权势滔天、如日中天呐!试问天下间还有何事需要我这个早已退居长门宫的老婆子来替你们拿主意作主呢?”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人胆敢如此放肆地直接提及卫子夫与刘据的名讳,卫青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当场翻脸,并毫不留情地惩治对方犯下大不敬之罪。毕竟这二人一个贵为当今圣上的宠妃,另一个则是被寄予厚望的当朝太子,其尊贵身份岂容他人轻易冒犯?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日陈阿娇竟然当面直呼其名,卫青却是丝毫不在意。其中缘由并无其他,仅仅只是因为眼前这位女子拥有这般特殊的资格罢了。
要知道,以陈阿娇那显赫无比的身世背景、尊崇至极的地位以及无人能及的影响力而言,即便是她当着皇帝陛下的面提及皇后和太子的名讳,恐怕皇帝陛下都会选择视而不见,自动忽略掉这不敬之罪。
只见卫青依旧保持着往日里一贯的恭谦有礼,微微躬身说道:“娘娘说笑了。今日微臣前来,一来是想要恭祝蓝田公主与隆虑侯长子陈隆喜结良缘订下婚约,特意代表上宫的皇后娘娘向您献上一份厚礼以示祝贺;二来嘛,则是恳请娘娘能够玉成一桩美满姻缘。还望娘娘成全!”说话间,卫青始终面带微笑,语气诚恳而又谦逊。
陈阿娇微微转动眼眸,轻启朱唇,声音缓慢而沉稳地说道:“大司马不妨细细讲来,倘若这果真是一段天作之合的美满姻缘,那哀家自当不会加以回绝。”
卫青神情肃穆,郑重其事地开口道:“据臣所知,隆虑侯膝下育有两子。其长子陈隆,次子则称陈伽。”
言及此处,卫青稍稍转头,向着陈蟜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随后继续说道:“此二人皆是才华出众、禀赋非凡之辈。虽尚值年少,但在军中诸位将领之中却已崭露头角,堪称后起之秀啊!宫中皇后娘娘耳闻隆虑侯次子陈伽不仅年少勇武有力,而且精通军事谋略,实在令人欣喜不已。故而有意将诸邑公主许配于他,并希望能由娘娘您亲自出面做主成全此事。”
联姻吗?陈阿娇听到这两个字时,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陈蟜,只见他此刻正低着头,似乎也在斟酌考虑着。因此,陈阿娇并未立刻回应此事,而是转头看向卫青,轻声问道:“诸邑公主殿下的婚嫁之事,难道不应该是由皇帝陛下亲自作主吗?”
卫青闻言,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地回答道:“皇后娘娘对诸邑公主一直宠爱有加,此次更是想要亲自为她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待有了合适的人选之后,自然会奏请皇帝陛下赐婚。”
陈阿娇听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其中缘由。然而与卫氏摒弃前嫌联姻,她还要和弟弟陈蟜商量一二。于是,她微微一笑,对着卫青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大司马您真是费心了。不过,虽说我是他们的长辈,但对于这种人生大事,还是需要听听孩子的想法才行呢。这样吧,此事容我考虑一番,过后再给您一个确切的答复,您意下如何?”
卫青连忙拱手作揖,恭敬地说道:“一切全凭娘娘做主,那微臣便先告退了,静候您的好消息。”说罢,卫青再次向陈阿娇行了一礼,然后起身告辞离去。至此,关于这场联姻的意向已传达完毕。
卫青离开之后,陈蟜伸出右手,轻轻地拿起放在桌案上的茶杯,微微仰头,轻抿了一小口那温热的茶水。随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放回原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沉默片刻,陈蟜悠悠地叹了口气,声音虽轻却带着些许的惋惜:“大司马……怕是时日无多了。”
御阶之上的陈阿娇听到这句话,娇躯猛地一颤。她瞪大了美眸,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刚才卫青的容颜——头发花白,面色黯淡,身体佝偻。这些画面如同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里不断放映着,让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许久之后,陈阿娇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朱唇轻启,喃喃自语道:“卫青……他的年龄明明还不算大呀,怎会如此?”言语之中满是难以置信。
陈蟜微微摇头,“大司马出身贫寒低微,自幼便饱经磨难,身体的底子本就薄弱。后来又常年领军出征塞北草原,历经无数场恶战,身上所受的暗伤不计其数。长年累月下来,气血大亏。而且,近些年为了维护上宫和东宫的稳定,他更是殚精竭虑,操碎了心。以他这般状况,能够坚持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了。”
说罢,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