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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他们还是在赶日落之前下了山。

太平盛世,红日映天。摇光宗偏僻,归于山脚的南风镇却很热闹。

各色果糕铺子铺满整条街,除此以外便是成衣铺和酒楼,以及贯穿整座小镇的吆喝声。

家家户户还挂着年前的灯笼,不曾取下。都是极喜庆的,红澄澄的,风一吹便哗啦啦地响。

凌冽的凤眼一转,少年吹起额前的发丝,又任由它落下来:“有点失望啊。”

这般烟火气,和盛玺想象中的差了太多。

人心复杂难测,这是修仙者不许随意入世的缘故,但沈迹他们本就没脱离世俗,在完全辟谷之前,是可以稍微放纵的。

时见枢不动声色地皱眉。

目及盛玺冠玉的发带,视线继续下移,身上的衣料是上好的月白云锦,与他脖子处挂的那块和田美玉相得益彰。

…打哪来的小少爷。他顶了顶腮帮,冷淡地道:“珍惜吧,这样轻松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黎极星和盛玺不约而同地拧起眉头,露出“这家伙在说什么扫兴的话”的神情。

沈迹没太在意,“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不算违了门规?”

不等他回答,盛玺咔嘣一声咬碎了口腔里的糖块,抢了时见枢的话:“如果是现在…已经违规了。”

…幼稚。时见枢别过头,薄唇无声翕动,

顺道一说,硬糖是盛玺刚从某个不知名的摊子上买的。

黎极星盯着越来越空的糖包,又看着同伴鼓起的腮帮子,缓缓目移。

所以刚才嫌弃的人是谁。

天色已晚,沈迹手一挥,豪横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南风镇小,连酒楼也只此一家。

他们的位置是二楼的靠窗包间,这是全场视野最佳的地方。

春天是个柳絮满天飞的季节。

待菜上齐,饿了一天,本该饥肠辘辘的几人对视一眼,又一并放下筷子。

沈迹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盛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急不可耐:“所以说…你之前都在干什么啊?”

能拿出“飞毯”,随身携带那么多符纸,还知道鬼市,这些真的是普通少年能知道的东西吗?

就连黎极星好奇地盯着她,看起来很感兴趣。

自始至终没有拿起筷子,也没有露出手的时见枢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地看向窗外,对此,沈迹其实想说…傲娇已经退环境了。

她叹了口气,满室昏黄的烛光也跟着摇晃。

“好吧,画符算是我谋生的一种手段。”沈迹面色镇静,伸出手指:“就像——这样。”

幽蓝如鬼火的光晃进少女黑沉的瞳仁,一簇,两簇,再然后化作烟雨缕缕,消失不见。

方桌的对面,盛玺惊诧地险些失声,他左右的两个少年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时见枢抿了下唇,“…你在测灵根之前就会画符了吗?”

这么快就确定要成为符修吗?

如果沈迹早就知道自己有灵根,她能用灵力画符也似乎很正常…“正常个鬼啊!”盛玺愤愤地道:“一般来说不是先入门再学艺吗?”

修仙者,入门后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擅长的方向继续精进,比如剑修,体修、丹修、鬼修、符修、音修,佛修等。

“那就涉及到鬼市的事情了。”沈迹俏皮地眨了眨眼,“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沈迹本身就是个谜团,如今她一口气将三人的兴致吊起来,不上不下。

因为过于好奇,他们看着桌上成色还算不错的菜都失去了胃口。

吃饭的话,时见枢自然也动了,期间沈迹的目光定格在那双堪称手模的手上——除去绷带环绕之处,毫无瑕疵。

少女的视线只停留一秒,就迅速挪开了。

看来坏掉的是筋骨。

一顿食不知其味的晚餐结束。

逢魔之时已过,窗外的天空是一大团浑浊浓郁的色块,交杂混合,显出很沉闷的颜色。

结了账,四人往下走。

暮色四合,此刻的街道空落落的,沈迹从袖口掏出一张符篆,将其折成了一只纸鹤,又看它颤颤悠悠地飞向远处。

沈迹说:“跟着它。”跟着纸鹤就能找到隐没在迷雾深处的道路。

鬼市的通行令牌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时见枢试探道:“你知道的很多。”

沈迹状似无意地回答:“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在凡间已经初为人母了。”

所以她有点特别之处也没什么吧?

旁听的少年齐齐一愣。

路越来越偏僻,沈迹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一盏小橘灯,看见内里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少女不由自主扬起一个轻盈的笑容,“十三岁,修仙是沈迹唯一的出路。”

但以后就不是了。

气氛有些低落。时见枢闷声道了歉。

沈迹很惊讶地回头:“为什么要道歉。我已经比她们都要幸运了。”

哪怕她穿越到落后的古代,哪怕这里是一本书,她必须循规蹈矩的跟着剧本生活,沈迹其实一直都没有怪过什么。

因为新世界的大门朝她露出了一角。

何况时见枢的戒心并没有错。

黎极星却盯着她手里的灯笼发呆,“这个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他指了指小橘灯。

生活在寒冷地带的少年似乎很喜欢这些代表温暖的东西。

岁月并没有在小橘灯的身上留下痕迹。

它被符纸刻意的维持原型,永远不会腐败,柔和的照亮前方的泥泞。

值得一提的是,它的侧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沈”字。

少女微微一笑,眼底闪过缱绻的怀念:“一位故人罢了。”

故人?见着他们的疑惑,沈迹笑着却并不作解释。

黎极星心想:真是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不多时,沈迹停下脚步:“到了。”

他们应声抬起头,出现在少年们面前的,是一面墙。

“诶,难道是结界,还是障眼法?”盛玺的大脑里飘过千奇百怪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沈迹往后退了一步,手中闪出一张黑红的符纸,一巴掌拍在墙壁上。

与此同时,雾气升腾,纸篆溶于水。